从开场前的严阵以待，到落幕时的如释重负，和绝大多数人的预期不同，扎克伯格不仅没有因为这场作证成为众矢之的，反而因为在作证过程中的出色表现收获了不少赞誉。在对听证会的报道中，主要媒体几乎没有一个站出来对他进行指责，这种一边倒的媒体风评让不少Facebook的员工都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说，这场听证会是扎克伯格亲自上阵的保卫战，那不得不承认，在这场战争中，他和他的团队大获全胜。

扎克伯克是怎么化险为夷的呢？首先，如果说听证真的是一场战役，那么对于扎克伯格来说，这场战役的对战方虽然规模庞大且声势唬人，但缺乏打击重点，且作战力量单薄。

整个听证缺乏重点。按照会议主席在开场前的说法，听证会的主题应该是Facebook如何致使8700万用户数据被不当使用。不过，从事实上看，这场听证会从原定的对Facebook的局部问症，演变成了全方面体检。听证会上，议员们的发问不着边际、乱枪打鸟，使得本来应是听证会焦点的议题，被淹没在众多问题之中。一枪又一枪虚晃，枪枪脱靶，使得扎克伯格毫发未伤。

4分钟的提问时长限制了议员提问深度。在两场听证会中，每个议员向扎克伯格的提问都被限定了时长，不得超过4分钟。240秒的时间内，对任何问题的展开或深入都显得不太现实。一些议员在提问时，光是铺陈和解释就占用了不少时间，一旦扎个伯格轻微躲闪，便可轻易过关。一些议员试图追问，却不得不在议会主席的催促声中草草结束，这种隔靴搔痒无法对问题进行任何有益的探讨，也令扎克伯格足以轻松应对。

一些议员对Facebook缺乏了解，对科技认知不足。整体上来看，虽然不少议员的提问都相当尖锐，却少有切中要害。有不少议员的提问甚至被媒体批评为“外行”或“文盲”。比如，有议员提问Facebook靠什么获得收入，显然对这家公司缺乏基本了解。还有一位议员在要求扎克伯格解释Facebook到底储存了多少用户数据时，提问称“你们存在多少类别（categories ）的数据”。这样有失专业的提问使得扎克伯格不得不要求议员进一步解释并具化提问。

个别议员政治作秀成分明显，也令扎克伯格获得加分。比如代表德州的共和党籍联邦参议员Ted Cruz就将提问重点放在扎克伯格和Facebook的政治立场上，要求他解释是否曾刻意删除右翼言论，或在平台上关闭右翼人士的账户。对于平台中立性的追问确实是一个有意义的提问，但对这一问题的死咬则显得政治意味过于浓厚，反而令扎克伯格获得反向加分。还有一些议员着重讲述自己正在参与的一些工作或提案，需要Facebook提供帮助，这明显偏离了会议的议题。

在对手作战松散且缺乏统一部署的同时，扎克伯格和他的团队则为这场战役做足了功课。扎克伯格个人的上乘发挥，更是为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作证正式开始之前，扎克伯格首先就获得了极高的印象分。他以一身整齐的西装亮相国会山，虽然前路未知，抗议众多，但在镜头前一直面露微笑。提前公布的讲话稿也表明了扎克伯格团队的立场——这是一场“道歉之旅”，他们愿意让步，也愿意改变。

扎克伯格抵达国会山

在作证过程中，扎克伯格展现出的不少特质也都成为他穿过枪弹雨林必不可少的防弹服。

扎克伯格是紧张的，尤其是在昨天参议院的听证会刚开始的时候，种种迹象都印证了这一点，但这是正常的。不过，扎克伯格成功地克制住了紧张，并最大程度上保持了镇定。整个听证会上，他的语速和音量没有太大变化，遇到明显挑衅性的提问并不慌张，面对可能造成误解的陈述也并不急于辩解。

为了保持这种镇定，扎克伯格频繁喝水：

这种镇定让扎克伯格得以顺利通关整个听证会。在参议院的听证开始一段时间后，《华尔街日报》断定他不会被打倒，因为他没有显露出任何流汗的迹象。很多年前，扎克伯格面对媒体时的紧张一直被保存在案：

在问询开始之前，扎克伯格首先承认错误，并向公众致歉，这为整个作证制造了良好的开端。问询过程中，扎克伯格表现出的坦诚也为他赢得了不少好感度。在两场听证会的中场休息之后，扎克伯格都主动对之前的回答做出了部分修正，这一方面显示出他对问题的重视，另一方面也体现了他对回答的负责。

遇到一时难以回答的问题时，扎克伯格并没有试图搪塞或蒙混，而是直截了当地回答“这个情况我不是特别清楚”，“我需要更多时间来思考这一问题”，或者干脆说“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虽然这些回应可能被解释为闪躲策略，但适当地示弱或表现认知的局限也不失为一种坦诚。

从穿着到个人形象，扎克伯格尽最大努力表现出了对整个听证会的重视和尊重。在发言中，相比于不少议员的咄咄逼人，扎克伯格则显得格外礼貌。在答复的开头和结尾都尊称议员，一位参加听证的众议会议员特别对此提出赞赏，称赞他区分性地使用Congresswoman来称呼女性众议员。

除此之外，在遇到自己不能详细解答的问题时，扎克伯格都会表示，自己的团队将会对提问内容进行跟进，这样的言谈礼貌而周到，令人刮目相看。要知道，扎克伯格一向以桀骜不驯著称，他早年的名片曾经长这样：

这个聪明可以加引号，也可以不加引号。熟悉扎克伯格的人都知道，他相当聪明。在这次的听证会上，扎克伯格也向公众展现了他在耿直boy形象之外的聪明一面。面对棘手问题的巧妙回避、在强势面前适当地示弱、见缝插针地塑造Facebook的正面形象，这种聪明的应对或许少不了PR团队的超强训练，但却在关键时刻发挥了重要作用。

有责任、有担当的形象成了扎克伯格在这次听证会中最大的加分项。事实上，扎克伯格愿意放下心中的一万个不愿意，同意亲自赴国会作证，这本身就是担当。要知道，他当年是唯一一个没有响应川普总统邀约的美国大型科技公司CEO。

Facebook COO桑德伯格代为参加

此外，在公司陷入数据泄露的丑闻漩涡时，扎克伯格虽然短暂沉默过，但他在之后的每一次喊话中，都是以主人的态度对公众表态：这个公司是我创建的，现在也是我在管理，出了任何问题，我全权负责。除了对公司自身的担当外，在作证中，扎克伯格还适时地显示出对于所有Facebook用户的个人权益以及广泛性的社会问题的关注，这些都为扎克伯格和Facebook树立了正面形象。

险境被扎克伯格化解，Facebook的前景也出现了一些转好的迹象，该公司股价在周三的交易中进一步收高，并朝向危机爆发前的水平继续逼近。正是应了那句话：Whatever doesn't kill you makes you stronger（凡是杀不死你的，必将使你更强大）。

如果将扎克伯格放在议员的对立面，那么，可能会轻松地将他归为赢家。不过，听证会的首要目的是为了弥补现有漏洞，从而最大化公众利益。从这个角度上来讲，扎克伯格和议员们不应该被看做对战双方，而应该是协同作战的同一方。

在听证会结尾时，议会主席表示，国会需要感谢扎克伯格来作证，也希望由此打开科技公司CEO们与议员对话的大门。希望立法者能够真名明白问题所在，从而提出应对政策来补漏查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