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卡舒吉踏入领馆大门

10月2日，沙特籍记者卡舒吉前往沙特驻土耳其伊斯坦布尔领事馆办理结婚相关的手续，他的未婚妻在门外焦急等候，却再也没能等到人。按照土耳其官方的说法，卡舒吉踏入了一个“死亡陷阱”。

卡舒吉现年59岁，先后在中东地区多个国家采访，为《华盛顿邮报》等多家媒体供稿。近年来卡舒吉对沙特政府的内外政策持不同看法，逐渐与政府对立。据传，卡舒吉多年来一直恐遭政治迫害而不敢回国，万万没想到栽倒了土耳其境内的鬼门关。卡舒吉失踪后，土耳其方面反应巨大，总统亲自过问，两次召见沙特大使，并要求沙特方面全力配合调查。土耳其与沙特关系紧张，而土似乎从一开始就断定卡舒吉不是失踪，是被沙特给秘密谋杀了！沙特面对指控接连否认，一开始声称人活着已经走了，在曝出卡舒吉“只进未出”的监控录像后改称并不知情。一周之后，两方达成了合作成立联合调查队，而两周之后，土耳其警方才被允许进入领馆调查。

领馆内监控画面

这段时间里传言甚嚣尘上，有媒体根据监控画面推测有15名沙特人组成的“暗杀小队”，杀人分尸之后乘飞机逃逸。还有消息称卡舒吉死前把最后被折磨的画面音频都偷录在苹果手表里并上传到iCloud里了。土耳其媒体甚至说土方已经把卡舒吉死前受折磨的影像资料发给美国政府了。周一，土耳其调查队终于踏入领馆内部时，声称发现有化学物残留痕迹，很有可能是毁尸灭迹的证据，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沙特政府。

当沙特政府被推向风口浪尖时，卡舒吉的失踪也引发了美国政府的强烈关注。上周六，川普在接受CBS专访时聊到这个问题，他说一定彻查，如果沙特真的杀了人，美国会对其做出“严厉惩罚”。放出狠话之后，川普又电联了沙特国王萨勒曼，之后川普对记者说，也许是一个rough killer（不受控制的血腥杀手）杀了人，国王并不知情。而一个小时后国务卿蓬佩奥就火速坐上了飞往沙特的飞机。据CNN周一的消息透露，沙特正在准备一份报告，承认卡舒吉在审讯失误中意外死亡。而土调查队今天又查出沙特外交官兼情报官穆特雷布具有嫌疑，且该官员与沙特王子联系密切。事情到了现在，已可推断沙特政府对于此事难逃其咎，然而川普昨天却连发推特说“和沙特王子聊过了，他不知情”，“沙特会很快给出调查报告的”，表示案件尚未明晰不可擅自加罪于人。又在今天接受Fox采访时说“我们需要沙特！”

沙特是美国在中东地区的关键盟友，川普就任总统后出访首站不是西方传统盟国，而是沙特。对美国来说，首先沙特是美制武器的大买家。双方去年5月达成1100亿美元军售协议，购买坦克、战机、作战舰船和“萨德”反导系统。川普政府非常重视此订单，在卡舒吉事情发生后曾有多名政府官员致信川普希望他对沙特实施制裁。而川普立即驳回了此建议，称沙特为军事装备花了1100亿，给国家创造了50万就业岗位，如果我们不卖给他们，他们就会去中国或者俄罗斯买。

川普与沙特王储早前一同出席会议

其次，美国的中东战略也非常需要沙特。打击恐怖组织、遏制伊朗、解决巴以冲突都离不开沙特的支持。最后，美国与沙特的关系涉及到国际能源市场和石油美元机制的稳定。沙特是全球最为重要的能源生产国和出口国，也是维系石油美元机制的关键国家，如果对沙特进行制裁，沙特限制石油供应则会导致国际油价暴涨。再受到美国政府“惩罚”警告后，沙特官方媒体Al Arabiya回应不惧威胁，暗示石油可能会涨价，甚至以后以人民币定价。虽然沙特为了自身经济考虑不可能贯彻这样的威胁，但沙特与美国的政治冲突必然威胁到石油市场和美元的世界地位。

川普上台后就积极经营与沙特的关系，对于伊朗的一致敌对和控制穆斯林世界的一致愿景让川普政府与沙特政府关系愈发亲密。川普上任后在中东采取孤立伊朗的强硬政策，而沙特正好也一直指责伊朗暗助也门胡塞武装对沙特实施“军事入侵”。前总统奥巴马经常批评沙特在也门的轰炸行动造成的平民伤亡，并阻挠向沙特出售武器。相比之下，在也门的战争中川普政府向沙特提供了大量弹药、战斗机、设备维护、军事培训等各方面的援助。去年年底川普宣布耶路撒冷是以色列首都，此观点也得到了沙特王储的支持。

经济方面，近日国际油价涨至4年来最高水平，冲破80美元临界点，而沙特是唯一还有大量剩余石油产能的国家。川普在过去几周一直对沙特施加压力，抑制美国国内油价上涨，也以此遏制伊朗石油的出口。而卡舒吉的失踪造成了美国与沙特的外交关系紧张，近日多位政商领袖退出了本月将在利雅得举行的“沙漠达沃斯”峰会，而大会本将敲定一项对非石油经济的重大投资协议。中期选举即将来临，制裁伊朗、销售军备、稳定油价和增加就业等多方面都是川普政府掌握的政绩，这些都离不开沙特政府的参与，也给川普政府带来重重压力。

在面对记者失踪案的追问时，川普一方面说会追查到底，严惩犯罪方，另一方面又对沙特王储表示同情。在昨天下午的采访中，川普抨击媒体对沙特的批评是“有罪推论”，将其比作大法官卡瓦诺之前受到的性侵指控。川普也多次暗示沙特王储对此可能不知情，需要更彻底的调查。而川普对此事的微妙态度也反映了他自身的喜好和外交风格。在通俄门被传得沸沸扬扬之时，川普不顾国家安全团警告，在普京胜选第二天就打电话祝贺。被指通俄时他又经常转移话题，将注意力转移到对中国的警惕上。川普称伊朗为“谋杀集团”，却多次与朝鲜领导人金正恩会面，其大胆、强硬又有倾向性的外交风格在美国外交史上罕见，也令世人惊讶。

川普

对于沙特方面，川普有明显的感情倾向。他曾盛赞沙特国王萨勒曼是“穆斯林世界的领袖”，而国王萨勒曼授予了川普沙特王国最高的平民荣誉。据传川普的女婿，高级顾问库什纳与沙特王储私交甚密，是达成军火订单的关键。然而如今对于记者失踪一案，川普不得不权衡自己的倾向与政府整体的利益。不仅仅是为了即将到来的中期选举做准备，记者失踪案涉及多国利益和领事馆特权的敏感性，又受到国际社会关注甚至是联合国人权专员的敦促。为了表现得更“中立”，川普只得不断缓和媒体情绪，表明自己彻查的坚定立场，让沙特政府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