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十五公里負重急行軍 南加冬日的早晨，溫暖的陽光曖昧地躲在雲層裏，讓晨曦在四周山巒中緩緩隱現。 我默默地站在隊列中，一直聽到軍校主持人宣布Honor Graduate的時候, 才面無表情地走到隊伍前方，等待授獎。 在我的正前方，年届六旬的軍校司令官，正在滿懷豪情地向來賓介紹我們：During the past days, these fine brave young men, have been tested physically, mentally and emotionally... 聽著他的介紹，我的思緒不由得又回到了一周前的那個清晨。那天，我們需要完成畢業的最後一個項目，15公里負重急行軍。 急行軍前我們已經在野外訓練了一周，整個禮拜只不過睡了六個小時左右，包括在急行軍前夜的幾個小時。那天早晨，我迷迷糊糊地從睡夢中醒來，匆匆將帳篷收拾好，就背上了90磅重的行軍包，跟著大家列隊在公路兩旁預備開始行軍。 負重急行軍，是我非常害怕的一個項目，主要的原因，是因爲南加州山地起伏，對於我這種身高一米五三、體重一百三十五的人來講，負重九十磅上山，實在有點駭人聽聞了。參加本次軍校訓練之前的兩個月，我特地早早移交了管理方面的事務，把很多精力投入到體能鍛煉中，積累了比較好的基礎，甚至在剛開始正式訓練的時候，還一度在有不少經歷過特種兵訓練同學的連隊中排名中下游。不過，學校采取的是淘汰制，隨著訓練强度的快速提高，體能較差的三分之一的同學被淘汰之後，我的排名也就迅速地落到了最末幾名。接下來，在歷次模擬負重拉練中，我都沒有通過測試，因此，對於這次正式測試，我一直憂心忡忡。爲了提高自己的負重能力，幾個月以來，我不得不放弃長期堅持的健康飲食習慣，儘量多吃垃圾食品以增加體重，與此同時，爲了應對今天的急行軍，最近一個多月來我堅持在節假日進行了針對性地訓練，甚至在訓練中主動在行軍包中添加了10多磅重的杠鈴，每逢周末就在家附近的小山上積極練習。可是，對能否通過最後測試還是毫無把握。 Slow people in the front!教官的吼叫劃破了清晨的寧靜。我匆匆忙忙搖搖晃晃地背著行軍包擠到隊伍的前列，感覺兩腿發軟，還沒有出發就覺得自己這次要黃了！ Step in!出發了！ 我一言不發地地踩著前列的脚步往前走。經過近一周的殘酷訓練，特別是昨夜才進行了消耗極大的模擬巷戰，大家都累得够嗆，行軍隊伍非常地安靜，只有軍靴踐踏在沙石上發出的聲響。在我的前面，是連隊中身材高大、體能最好的Johnson，跑5公里只需要17分鐘，他是我們的旗手。不過，即便是他，對於本次的急行軍也惴惴不安，最近一段時間，經常看見他在食堂裏反復打菜狼吞虎咽各類主食。在我的左側隊列中，站立的是同樣體能較差的Carr，他和我一樣，多次在模擬拉練中敗下陣來，真心希望今天我們兩個不要被淘汰。而在隊伍的最前方，年過六旬的軍校司令官居然也背著一個巨大的背包昂首闊步地領軍前進著，一縷白髮猶如旗幟在晨風中飄揚。 急行軍的行程，至少三分之一是上坡，首先經過的叫做怨婦嶺，是一系列盤旋向上的山坡組成的山嶺，最後一段非常陡峭，據說所有爬過這個山坡的人都會像怨婦一樣怨聲載道憤憤不平。我一開始還能緊隨Johnson前進，在最後一段上坡的時候，感覺到最近一周以來超負荷的訓練終於沒有因爲昨晚短暫的幾小時睡眠而消退，自己的體力透支非常嚴重，雙腿猶如灌了鉛一般，實在邁不開脚步，步伐逐漸慢了下來，身後的同學開始逐個超越我了，我心想，這下完了，要是被整個隊伍超過，我就要被判失敗，無法通過測試了，心裏一急，脚步開始慢慢加快了起來。這個時候，教官及時地出現在我的身旁，他大聲提醒我，還記得我昨天怎麽跟你們說的嗎？昨晚訓練結束之後，教官告誡我們，在今天的行軍中，一定要盡力而爲，他不會原諒我們的失敗，除非我們是臉朝下暈倒在行軍路上。我痛苦地點點頭，不知從哪里湧來了一股力量，死死跟著前面同學的脚步往前走。 好不容易登上山嶺，終於迎來了一小段較爲平坦的道路。南加冬日的清晨，初生的朝陽已經緩緩爬上了山脊，道路兩旁的樹枝上凝滿了晶瑩的露珠，在朝霞下閃閃發光。在平路上行走，我終於找回了一點自信，一顛一顛都迅速回到了前列。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下坡了。這個下坡足有三公里長，蜿蜒盤山而下，整個坡度被稱之爲剃刀背。當我們原路返回的時候，它將成爲一個巨大的挑戰。負重下山，其實幷非一件容易的事情，爲了便利上山，我特地把重物放在背包的上部，下山的時候就很艱難，稍不注意就會失去平衡，另外，因爲道路是石子和黃沙鋪成的土路，下山很容易滑倒或者崴了脚踝。我提心吊膽地走完了下山的路，接著又是一段平地。 本來以爲，平地行走是很簡單的事情，不過此時體力消耗已經十分嚴重，肩上的背包越來越沉重起來，最後感覺又要掉隊了。我費力地從口袋裏掏出事先準備好的Pedialyte，胡亂撕開口子，倒在自己嘴裏咀嚼起來。這是專門給嬰兒服用的補充電解質的沖劑，據說能迅速恢復體能。 正掙扎著，隊伍停了下來，原來此時正好到達了行軍的半程，終於可以休息幾分鐘了。這真是救命的幾分鐘！我們匆忙在路邊卸下背包，抓緊時間補充體液。南加的早晨，氣溫依然很低，不過，環顧四周，我看見所有的同學全身衣褲都被汗水浸透了，我沒有時間查看自己的情况，只是拚命地喝水。旁邊還有一個同學遞給我滿滿一袋電解質溶液，咕咚咕咚剛喝了一半，就聽到教官在那裏狂呼亂吼地吆喝著大家上路。我只好把剩下的一半扔到路邊的草叢裏面。 於是，隊伍折返往回走。 剛開始的時候，補充的飲水似乎還起了一點作用，我緊緊跟在Johnson高大的身影下，艱難地邁步向前。 返回剃刀背開始上坡的時候，我漸漸地感到背上的行軍包慢慢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自己身上，步履又逐漸緩慢了下來，手中的M16步槍，原來幷沒有感覺到有啥重量，此時也覺得沉重無比。我不由得想起了教官平時經常告誡我們的，負重爬山的時候，one ounce equals one pound, one pound equals pain。頭上戴的軍帽似乎也越來越沉，壓得自己抬不起頭來。 接著，我感到自己的心肺功能開始達到了極限，只有大聲地呼吸喘氣才能保證自己體能氧氣的供應，於是，我的喘息聲越來越響亮，最後就和殺猪時候活猪發出的聲音差不多，以致於教官跑過來大聲問我有沒有哮喘的毛病。他一面大聲詢問，一面高喊著，抬起頭來，keep your airway open! 我無比苦難地抬頭環顧教官，根本沒有能力回答他的問題。不過我分明地看見教官身上揹著兩杆步槍，心裏不由得咯噔一聲，原來已經有兩位同學掉隊，沒有通過今天的測試。我往四周望去，看見在自己的左側，Carr正滿臉通紅，半睜著眼睛在亦步亦趨地行進著。我可不能掉隊，我咬緊牙關，又加快了步伐。 悶頭走了很久，我忍不住抬起頭來，從Johnson高大的身後仰視過去，只見這上坡的剃刀背簡直比怨婦嶺更加可怕，道路一圈一圈地盤山而上，有的道路隱沒在叢林之中，有的清晰可見，而且越往上坡度越陡峭，同時根本就看不到盡頭，此時，我終於意識到憑藉自己的體力再也無法完成今天的測試，感覺自己徹底崩潰了，我終於明白了，石達開爲啥情願被活剮也過不了長江，再頑强的意志力也有完蛋的時候。記得在看對越反擊戰戰敗的448團一名戰士的回憶錄時，作者曾經說在急行軍之後，他體能已經完全耗盡，根本就不在乎越軍的槍林彈雨，就坐在地上大聲喘息，絲毫不曉得死活了。 身後的同學又開始逐個超越了我，在經過我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大聲上氣不接下氣地鼓勵我跟上，我暈頭轉向地堅持著不讓自己離開前列太遠。 這時候，教官再一次跑到我身邊，大聲地詢問我是否準備放弃自己幾個月來的辛勤付出。這幾個月遭受的苦難，你還想再來一遍嗎？他憤怒地口水四濺地叫喊著。完成了這個上坡，everything is gold！你就可以畢業啦！看來他是打定主意不讓我放弃了。不過，我已經達到了體能的極限，感覺快要失去知覺的狀態，只是感到他在我旁邊很煩很吵。 教官突然離開了我，跑到道路的中間，一邊隨著大隊往上走，一邊開始聲嘶力竭地吼叫道，fuck the hills! 我覺得，當時除了體能較好的同學外，至少有四分之一的人已經精疲力竭了，不過聽見教官這樣大喊，所有人都熱血沸騰起來，跟隨著教官喊叫著。我往後瞥去，看見背後數百人面目猙獰地濺起蔽日的塵土，一邊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fuck the hills!原先寧靜的山谷裏也回蕩著我們的喊聲，fuck the hills!！！我感到自己血往上湧，很多小宇宙從體內爆發出來，於是也和其他同學一樣，神經病一般大聲叫著，fuck the hills!然後奮力邁動早已不聽使喚的雙腿，一步一步地向上挪去。 好不容易回到了山頂，經過一小段平路，又回到了怨婦嶺，此時我的雙腿已經完全抽筋了，舉步難行，完全憑著下山的慣性移動著自己的脚步，同時自己也在拚命地喝水，防止在最後階段脫水暈倒，功虧一簣，結果把身上四個水壺的水全部喝完了。 最後一段下坡的行程其實也是非常地艱難的，完全沒有教官everything is gold的許諾，沉重的背包帶勒在肩膀上生疼，我不得不經常把手墊在背包帶下來緩衝對肩膀的壓力。好不容易挨到終點，我才確信自己完成了15公里的急行軍。 畢業典禮很快就結束了。 不過，這次艱難的急行軍却牢牢地印在了我的腦海裏。開始集訓的時候，教官曾經說過，畢業之後，我們看待事務的態度和角度都會發生變化。是否真的如此，我不敢確定，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當我再看見旁人爲了一點瑣事而抱怨生活艱難的時候，我多數會笑笑走開的。版權所有，如需轉載，請註明文章出處。謝謝！长按下面二维码，关注我们哦聯繫方式歡迎關注美國《華人》 微信公眾號：美國華人雜誌WeChinese (點擊下方圖片，識別二維碼關注） 微博：美國華人雜誌 官方網址：www. wechinese.us 地址：7510 Clairemont Mesa Blvd, #108, San Diego, CA 92117 更多關於雜誌社信息，或廣告洽談項目，請聯繫：[email protected][email protected] 電話：858-610-22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