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性思维”似乎是每个家长都希望自己孩子拥有的一种思考能力。不少教育机构也顺势给自己的课程标上“美式课堂”以及“批判性思维”等标签。那么美国课堂到底是如何来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的呢?学生又如何能过做到独立思考的?
今天的故事来自美国菲利普艾斯特高中(Philips Exeter Academy) 英语组长Nita Pettigrew。故事分两部分:1)Nita 分享哈佛大学的“独立思考”教师培训。2)Nita在菲利普艾斯特任教20年又是如何培养学生独立思考的。
哈佛大学如何培训老师“独立思考”
1985年,也就是我职业生涯的中途,我来到了哈佛深造。这一年让我觉醒;它颠覆了我对“当一名教师究竟意味着什么”的理解。我的同学,有些是老教师,有些是第一年入行。
Eleanor Duckworth教授的课令人难忘,尤其是她的一项作业:用整个学期观察月亮。起先大家对这项作业颇有怨言。有谁来哈佛是纯粹看月亮的?我们每天记录所观察到的场景,并构思问题。多数都惊讶地发现,自己对月亮所知甚少,有几分可悲。
起初我们的问题很简单:月亮什么时候升起?在哪里升起? 为什么它今天早上8:45还挂在天上?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在日志上画下月亮的样子,记录下所看到的,不断思考。然后我们把自己涂画下的记录带到课堂,分享观察结果,分享信息,也分享我们的困惑。我们共同钻研。我们的老师Eleanor就这样听着我们讨论。【学习第一步:观察,学生提出自己的问题。】
随着第一学期的推进,我和同学们都经历了这样的变化:我们对月亮的观察变得更加细致了,我们的问题也变得更复杂、更严谨。当我们对月亮的了解渐渐深入,我们对自己学习方式的领悟也渐渐深化。【问题更加复杂,说明学生的认知在逐步提高】
到了第2学期,有一天晚上,我带着一个关于“月亮绕着地球运转的同时发生自转”的问题进了教室。Eleanor 教授让我到教室前介绍了自己的问题。我在白板上画了几幅图,一边想一边说。
她和整个班的同学一起仔细地听着;我能感受到他们全神贯注的样子。这种被人倾听的真实感简直无法用语言描述。【每个人都希望受到关注,学生因此会受到鼓舞,学习动力大幅度提高】
然后,我的思路似乎走进了一条死胡同。此时,Eleanor问我:“你用这只电筒和这只橙子来解释,会容易些吗?”很快,我变成了太阳,一位同学变成了地球,还有一位同学一手转着橙,一边绕着“地球”转。我用自己的理解控制自己身体的活动,我也能够感受到正慢慢接近这个问题的答案。【学习是合作,非单打独斗】
这过程花了一些时间。对我来说,时间只像过去了几分钟,但其实一定过去了更久,因为当时Eleanor发现我正处在接近真相的边缘,她也知道我会逐渐了解学习需要一系列的“飞行和栖息”,于是她拍拍我的肩膀,问我是不是要先把这个想法放一下。【到目前为止,Eleanor 教授没有给学生提供过任何答案,而只是在推动学生去思考】
我回到了课桌前,在昏暗的教室后面,抽出了笔记本,开始涂涂画画,继续思索着问题。我能感觉到,答案几乎就在眼前;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我的一位同学,就坐在旁边的地上,急迫地跟我悄悄说:他知道我问题的答案,他可以告诉我。然后他就解释了起来。
他本意当然是想帮助我,但是我内心突然就积聚了满满的怨恨与防卫意识:这是一个要闯入我家的强盗啊。他要从我这里偷走这笔“财富”——对这问题的理解。我马上,就在一两分钟之后,凭借自己的努力,就也可以拥有这笔“财富”了。我不顾一切冲着他低声吼道:“闭嘴!”他也就没再说下去。
【你是否经历过当有人想帮助你解答的时候,你却着急地命令对方“闭嘴”? 你不允许别人随随便便告诉你答案是因为“问题”从一开始就是由学生本人提出的,那么找到答案也必须是自己完成的.】
接着,也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我为了解决问题列出了一个代数方程(我完全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从何而来),当我列出来的时候,一切都自然而然地被解开了,这过程令人惊叹——灵光一现。
我突然明白了“探索”的那种愉悦,这可能也是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那晚,漫步回家的路上,我就已经明了,我的教学之道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学生一旦享受到学习和探索的快乐,那么他对学习本身这件事就产生了颠覆性的认知:即学习是快乐的,探索是学习的必须】
Nita Pettigrew 老师的上课情景
课堂教学实践
在一年的学业结束之后,我立即加入了菲利普艾斯特高中的英语教学队伍。哈克尼斯圆桌(Harkness Table)是来参观学校的人首先注意到的东西,学生和老师都平等地坐在圆桌周围。这圆桌本身就在不断提醒我们,课堂上大家应齐心协力;我们可以看到每个的脸,参与到共同探索之中。
我与他们平视,不俯视他们,也不远离他们。我和他们面对面,倾听着他们讲话。我试着不做任何事情,不打扰学生们对彼此以及探索过程的关注。我甚至不站起来写白板。
我和学生会平等地围桌而坐,但我们的职责却不尽相同。我的职责是为学生们提供几个适于调动他们积极性的挑战,并将他们推向自己的“认识临界”。因为课堂的核心在于每个学生对文本的参与度,教师的任务便是倾听这样的互动,做一个博学多闻而又思想开明的人,见证学生的每一次探索。
九年级的学生读《尤里乌斯·凯撒》的角度会与十二年级学生截然不同。因此,我们要让学生领路。他们是做出观察的人;他们是提出问题的人。学生能感受到老师尊重他们的观点;他们的学习环境滋养着他们,呵护着他们,这一切的重点都放在他们自己的思考过程之上。学生在上课之前,每个人都独立完成了对课堂的准备,但是一旦坐在桌旁,他们就要集体合作。
举例来说,去年冬天,我九年级的学生阅读了福克纳的《烧马棚》,准备在课堂上进行讨论。他们在家里阅读了这篇短篇小说,并在日志上记录了自己的观察以及想在课上提出的问题。同时我也重读了这篇小说,重新回顾了其中的细节与结构,这样我就能不带任何偏见地来聆听学生们的讨论。
第二天课堂开始之前,Eric和Tom两位同学最先进来的。还未坐下,他们其中一人就问道:“这个叫阿伯纳的人到底怎么回事?他算是个纵火狂吗?”他们大笑。等到所有学生都到齐,最开始的一些问题已经转变成了他们对文本的观察。
阿伯纳显然成了他们读到的这篇小说的中心。他们想知道是什么让他产生了这种行为方式,他们开始收集细节:“看这里,”Mitchell说,“他打自己儿子的时候,完全无动于衷。”Mitchell接着读一段文字,注意到了作者使用的语言。他的同学们都仔细地听着,我也一样。这是他们自己创造的“舞蹈”。
那么,这一次,在讨论《烧马棚》时,我又处于何种立场呢?我当然在场:我也有工作要做。我认真地倾听他们的想法,就像当初哈佛教授Eleanor听着我的想法一样:我对他们的思考充满好奇。我说的话可能会是这样的:“纵火狂?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或者是“你能再补充一下关于小火堆的看法吗?”我也会给他们沉默的时间和自由。
我和学生都能平静地处于沉默之中。当一堂课效果好的时候,50分钟的课上,我可能只说了四次话——我也尽可能说得简短些。这样的教学方式要求教师绝对的自律:我承认,有时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表达的冲动。
我必须随时保持警惕。要真正地实践种批判性探索的教学法,一种倾听式教学法,教师必须准备好给学让路。你可以感受到每个学生之间, 以及他们和阅读材料之间构建起来的联系。如果你认真聆听,你就能听到这构建的整个过程。
圆桌教学法的精髓在于倾听。中国学校也许很难复制这种学习方式,但把文中的“老师” 换成“家长”,家庭教育依旧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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