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生活专稿/作者:爱米)前几天,一位南美裔同事问我:“中国的春节快到了吧?你准备如何度过节日?”我说:“2月18日,星期三是除夕,星期四是大年初一。现今,中国国内的人过春节,有十多天节假日,我们在加拿大,孩子照常上学,大人正常上班,只能一切从简,加几个好菜而已。”
“是不是要给小孩子发红包?还要相互祝贺恭喜发财?”“噢,外国人对中国春节的理解大抵只停留在恭喜发财上,其实,春节对中国人来说,最重要的意义是团圆,全家人聚在一起,乐乐呵呵比什么都要紧。”
每年春节前后,车站码头人头涌动,“有钱没钱都要回乡过年”,漫漫归乡路,铺满万千游子的辛苦与无奈。
我那被冰雪凝固的记忆,经一闪火花点燃,多少年前,妈妈带我回故乡过年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
我的出生地是江西九江,准确地说,我是九江人。妈妈回家乡生下我,因为工作繁忙,故将我留在外婆身边,直到我四岁那年,才被父母接回南京生活。我是外婆身边一群孩子中的小不点,在嘈杂古朴的大杂院中长大。
小时候,过年是我最盼望的事,藉着过年,我们就有机会回故乡,去看望年迈的外婆和众多的亲友。
那个年代,南京到九江还没有通火车,我们都是乘轮船往返,往浔的路总是又慢又长,因为是逆流而行,再加上游子归心似箭。返宁的路却是顺江而下,乡音在耳未敢忘,轻舟已过万重山。
当年,卧铺船票很难买到,要托人找关系才能弄到一张,特别是春运期间,真是一票难求,有时不得不买高价票,实在买不到卧铺票,就只能买五等舱的船票,也就是地铺。
寒冬时节,江面上冷风刺骨,船铉处被人用帆布遮挡住,风还是止不住地往里灌,人在甲板上停留一段时间就会冻得发抖,去打开水或者上厕所得捂严实了,才敢快步穿越甲板的过道。
轮船经过一个个码头,一次次停靠都要花费很长时间,熙熙攘攘的旅客,肩抗背驮手拎,大包小袋挂满身,都是赶着回乡过年的游子。
船离九江越近,乡音越浓,人的心情也激动起来,船过安庆,就有人兴奋地喊道:“江西老表,一表三千里”。至今,只要听到说九江话的人,就会感觉分外亲切。
那个年代,买米要粮票,买衣要布票,但过年的时候,这一切都仿佛被人遗忘,人们会豪气地给孩子穿新衣裤,置办年货也是大手大脚。压岁钱很少,孩子们却非常知足,因为许多难得吃到的佳肴和点心,过年的时候,都可以一饱口福;还因为过年的时候,大人对孩子特别宽容,不少在平时不可能发生的事,过年的时候,都可以成为现实。
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一派丰衣足食的景象,腌制咸鱼腊肉,采购糖果点心。让孩子们馋涎欲垂的零食有:桂花酥糖、桂花茶饼、干炒糯米、芝麻花生糖……
过年的场面重现在我的眼前:鞭炮,起劲地放,整串整串地,谁家的鞭炮放得越多响得时间越长,来年的日子就会越红火,还有天地响,惊天动地,疯狂地四处乱窜,胆小的我捂住双耳,躲得远远地,眼见满地红纸随风飞舞,火药味呛人鼻咽,这才是过年的味道。
放完鞭炮,年夜饭隆重登场,大人一桌,小孩一桌,肉与菜堆满桌,可劲地吃也吃不完。炸熟的肉丸子,又称“元宝”,数量之多,从初一吃到十五也吃不完。平时不沾酒的人,过年也是要喝点酒以壮喜庆。我最先品尝过的酒,便是九江陈年封缸酒,民谣道:“天上玉液琼浆,不如九江封缸。色美味甜性稳,气煞王母娘娘。”
“三十的火,十五的灯”,遵循守夜辞岁吃饺子的风俗,吃完年夜饭,大人孩子围坐在火盆旁,不时地,往火盆中添几块木炭,火苗温暖地升腾,映红脸庞,大家一边继续吃吃喝喝,一边海阔天高地闲聊,还有什么比天伦之乐更和美?
团聚的时光总是短暂,不等年过完,我和妈妈就得告别故乡亲人,将思念和期盼塞进背包,又一次离乡远行。
那个年代,没有手机,电话也少见,更不知电脑微信视频为何物,要想见亲友,只能跨越千山万水的距离,乘车坐船去团聚。
如今,游子的路,越走越远,不仅跨越省份,还跨出了国界。心中的故乡,虽不常提及,却难以淡忘。
回乡过年,把根留住。即使不能回乡过年,我们也会把根留住,以文字的形式,把融于血脉的记忆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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