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驼着背坐在一堆文件旁,而另一个从华盛顿飞来的人在一旁看着他签字。这些照片清楚表明了谁说了算:不是那个统治了印尼长达30年的强人苏哈托,而是在这位印尼前总统在一周前似乎曾拒绝了的纾困协议上签字时,交叉着手臂、俯视他的技术官僚。
希腊人对作为其主要债权人的国际机构的敌意,让很多亚洲人想起了自己在1997-98年的感觉——当时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要求遭受经济危机打击的国家推行紧缩和改革(上图为雅典大学外的反IMF标语——编者注)。这类要求必将导致压力;如果你真的不喜欢紧缩,那么就不要从IMF借钱。1998年当马来西亚拒绝IMF的要求时,其政府有自由花光它能筹集到的所有资金。
希腊欠IMF的账已经多达320亿欧元,它不再拥有马来西亚的选择。希腊的境遇更接近于1998年的印尼,当时IMF开始怀疑苏哈托不再打算履行他于前一年同意的计划。就在那时,IMF总裁飞往雅加达,确保印尼公开承诺履行修改后的协议。
在这之后事情进展并不顺利。印尼经济恶化,IMF停止拨款;印尼盾跌至危机前水平的1/6。暴乱肆虐,商店被烧,1998年5月苏哈托在耻辱中下台。当年印尼经济缩水13%。印尼花了6年时间、历经了4位总统才重新恢复稳定——这也许预示着希腊的未来。
当借款方出现违约,贷款方通常承担着一些罪责。IMF一开始为什么要借钱给希腊?这是困扰着很多亚洲人的问题。除了提供建议外,IMF的主要工作是帮助缺少外汇储备的国家,在他们发生经常账户赤字或突如其来的资本外流时提供资金。但希腊的问题是,其负债累累的政府不是缺外汇,而是缺钱。只要希腊还留在欧元区内,货币贬值就是不可能的。IMF甚至没有能力质疑其官方账户(操纵官方账户是当前闹剧的根源),因为这本应该由欧盟自己的统计机构密切关注。
上世纪90年代,当日本和其他亚洲国家试图建立一个区域性流动性支持机制时,该提议遭到了IMF和美国的强烈反对。他们的理由是,亚洲人无法对彼此坦诚相待,而且无论如何这种努力都是没有必要的IMF复制品。如今,欧洲却建立了这样的机制,而它也确实失败了。也许美国人和IMF本应该警告他们的。或者也许IMF也无法对欧洲坦诚相告,毕竟是欧洲人主导了IMF的管理。
接受IMF帮助的亚洲国家都按照要求行事。这些国家未出现政府债券违约,更别说拖欠IMF的贷款了。不过,这种经历很痛苦。如今这些政府都在积累外汇储备,下定决心确保自己不再落入受人摆布的境地。
IMF把自己描绘为毫不留情的真相告知者、一个经济理性的堡垒,是在危机时可以依赖的对象,既会提供严厉的爱和良好的判断,又会提供紧急贷款。在欧元区,IMF没有做到这些,任由自己被长久以来已证明不可能坦诚说话的欧洲领导人当作政治掩护。
结果,欧洲从这种做事方法中毫无所得。IMF已经丧失了太多可信度,尤其在其最好的学生——亚洲国家那里。
本文作者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伊藤隆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