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不论在哪里，对底层阶级来说，教育都是改变阶层分布的最佳途径。在纽约，有一所特许学校“成功学院”(Success Academy)正在受到大家的热捧，这所学校信奉应试教育，主张学生刻苦读书，家长需要严格配合，家长不配合，还会收到老师的电话敦促。不断努力带来的结果，就是学校孩子的学习分数大大超过平均水平。这所学校2006年创办来，已经迅速扩大到46所学校。
期待的面孔，焦灼的眼神，内心无数遍的祈祷，一群孩子和家长忐忑不安地坐在空旷的体育馆里。他们在共同等待一个随机的抽签结果，一个意味着孩子未来人生走向的结果，一个很大概率决定孩子是终将拥有体面工作自食其力还是混迹街头甚至锒铛入狱的结果。
什么抽签会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笼统地说，是学校教育。
详细具体一点儿，是入读“成功学院”这类特许学校的有限名额。
成功学院，Success Academy，是纽约规模最大也是最好的特许学校，成立于2006年（当时叫做哈莱姆成功学院Harlem Success Academy），目前一共拥有46所中小学。
什么是特许学校？英文名称是Charter School，属于公立学校的一种，不需要学生缴纳学费，资金主要来源于政府按学生人头拨款，以及部分私人捐赠，但管理和教学比传统公立学校有更大自由。特许学校更贴近市场经济，如果招不到学生或者学生联考成绩太差，那就只能倒闭关门。比如2015年，美国有400多所新的特许学校开办，但同时也有270所倒闭。美国有些最优秀的学校就是特许学校，比如大名鼎鼎的BASIS特许学校系统，其中位于亚利桑那州的三所BASIS高中在US News中排在全美所有高中的前三名，还有另外两所BASIS高中也跻身前十。
如果以标准化考试的成绩来衡量，成功学院的学生不仅远好于纽约市其它传统公立学校，甚至要好于富裕郊区的好学区。按照2017年统计的最新数据显示，3-8年级的纽约市公立学校学生中，仅有41%通过阅读测试，38%通过数学测试，而成功学院在这两项中表现极为突出，分别为84%和95%。正是因为十年来优秀的教育成果，很多孩子和家长对成功学院趋之若鹜。2017-2018学年有17，000多个孩子申请成功学院，但学校仅能提供3,000个名额，所以不得不进行公开抽签，于是出现了前面提到的场景：孩子和家长只能听天由命地期待那不到20%的幸运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更令人震撼的是，成功学院中这些学业优秀的孩子93%都是来自少数族裔家庭，有76%的学生来自低收入家庭。而这与成功学院创始人Eva Moskowitz的办学初衷密不可分：为处于劣势的少数族裔孩子提供改变命运的可能，途径只有一个，那就是学校教育。
第一所成功学院开办在纽约市北边的哈莱姆区，那里是以犯罪和贫穷而知名的黑人聚居区。因此，成功学院学生的父母要么是挣扎在底层只能找到不稳定的最低时薪工作，要么是单亲家庭，父亲在监狱里坐牢或者在街头火并中丧生，还有些孩子父母都不在只能跟着祖父母生活。而根据无数周围人的经历，这些孩子和他们的监护人都清楚，如果在他们所属差区的公立学校继续读下去，他们很大可能无法高中毕业，成为未成年妈妈，成为街头小混混，贩毒吸毒，打架斗殴，频繁进出监狱。而成功学院对他们而言，无异于是救命稻草，给了他们选择另外一种截然不同人生的机会。
成功学院的魔力到底在何处呢？
先来说说创始人Eva Moskowitz。她是地地道道的纽约人，生于1964年，高中读的是大名鼎鼎的公立重点高中史岱文森高中（Stuyvesant High School），可是她对自己的高中非常不满。Moskowitz曾在采访中提到，史岱文森高中的有些老师并不称职，比如法语老师不懂法语；年长教师进入这所重点高中不是因为教的好，而是因为资历老；学校管理很官僚；有很多学生作弊，但校长却包庇。可以说，能考进这所重点高中的学生都是很好的学生，他们本身就能够激励自己学习，而实际上老师起的作用很小。
也正是因为这段经历，Moskowitz对公立教育很失望，并立志要对传统模式进行改革。而她对成功学院的信心也是十足的，除了学生优秀的学业成绩，她能够说服家长们的有力证据之一就是她自己的两个孩子也在成功学院上学。
回到成功学院本身，到底是哪些手段让它如此成功呢？
学校：重视考试，成绩公开，纪律严明
与普通传统公立学校看重学生的隐私和自尊心不同，成功学院不仅为学生安排了大大小小的考试，还会公开考试成绩，考得好的学生有奖励，而考试不合格的学生则需要在周六接受额外的辅导，免费的。
学校如此安排是出于平等的考虑：一方面，不可否认，考试成绩确实与孩子的未来紧密相关；另一方面，一味回避考试反而会影响孩子的自信心，让他们觉得自己不行。而且，在成功学院看来，考试与学习并不矛盾，如果考试设计得足够合理，与教学目的相关性强，那么准备考试本身也就是在学习。
成功学院还非常重视纪律，尤其是课堂纪律，因为他们认为高质量的学习是很难在吵杂混乱的环境中完成的。另外，还为所有学生定制了校服，要求统一着装，这在很大程度上简化了生活，让学生和家长都不必浪费时间和精力在挑选衣服上。而为了让学生有更多高质量的学习时间，成功学院每天要比普通公立学校多大概一两个小时的在校时间。
在学校明确推崇的价值观中，有一项叫No Shortcut，意思是没有捷径可走，想学习好必须付出相应的努力。因此，学校试图营造的文化氛围是每个学生都要有上进精神，对懒惰懈怠几乎零容忍。
教师：市场机制，优胜劣汰，培训密集。
成功学院最大刀阔斧的教育改革其实是体现在对教师的招聘和任用方面。在传统公立学校中，由于有教师工会的存在，所有中小学老师一旦熬过最前面的两年，就自动变成终身制。也就是说，之后无论教的多烂（在差学校中，曾经有老师干脆什么都不讲，坐在那里看报纸），学校都很难开除他们。而且，学校是无权过问教师的详细教学计划的。
成功学院由于是特许学校，并不受教师工会制约，于是他们采用合同制。教师工资要高于其它学校，但同时也要遵循优胜劣汰的法则，不称职的老师就会被开掉。而老师的评估很大程度是由学生的表现来决定的。
除了对教师工会不满意，成功学院对州教育部门的教师认证体系也缺乏信心。于是，在2011年，他们成立了自己的教师培训机构，Teacher Success Academy，教师成功学院。
学校每年都会在暑假为老师提供为期四周的集中培训，平时也会有定期的每周培训。这些学校校长和领导的最主要职责不是琐碎的行政管理，而是为老师的教学提供指导，因此他们必须每天到各个班级听课，然后给出及时的反馈意见和提高教学水平的建议。
教师需要经常集体备课，经验丰富的老教师会首先进行教学，然后录制下来，给其他教师作为参考，而新手教师往往不可以担任主任课教师，而是先作为助理教师，一边观摩一边学习。
家长：配合学校和教师，监督和鼓励孩子
老师会每天把孩子的行为报告发给家长，让他们清楚孩子在学校的表现。家长需要检查孩子的作业，确保孩子每天按时完成作业，按时上学，统一着装，还需要每天晚上陪孩子读书并记录。
一旦家长没有按照要求完成任务，老师会给他们打电话；如果再不行，他们会被叫到学校；还是不行，孩子就需要暂时停课，直到家长与老师或校长谈话之后才能回学校上课。学校还会根据家长的配合程度给他们打分，叫做Parent Investment Card，家长投入卡。红色意味着不合格，绿色是合格，黄色是需要努力。
其实，关于成功学院的报道不禁让我想到了国内著名的“高考集中营”毛坦厂中学。在《纽约时报》一篇名为“毛坦厂中学，中国应试教育工厂”的文章中，那里的学习生活是这样的：坐落在与现代生活隔离的山脚下，整个小镇杜绝一切娱乐设施，军事化封闭管理。跨越大洋，跨越种族，跨越文化，成功学院和毛坦厂中学的孩子也许更有共鸣。
这些孩子拼尽全力能得到的最好结果只是顺利从高中毕业考进一所普通大学，在某些接受精英教育和素质教育的同龄人眼中也许只是不屑一顾的存在，可对于这些来自弱势家庭的孩子来说，素质教育更像是锦上添花的奢侈品，应试教育才是雪中送炭的必需品。
公立学校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每个孩子的原生家庭都是不同的，有的爸妈曾经留学海外负担得起动辄几万的夏令营，有的爸妈疲于奔命挣扎在城市底层，有的爸妈面朝黄土背朝天，有的爸妈甚至没有条件把孩子带在身边，所谓生而不平等不过如此。寒门难出贵子的确是个事实，但公立学校的存在正是给了每个孩子超越原生家庭局限的机会。读书是他们通过努力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学校是帮助他们实现梦想的唯一场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