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可以说是朱柏章（Buck Gee）人生发展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这一年，他正式从思科（Cisco）副总裁的位子上退休，转而成为了天使岛移民站基金会（Angel Island Immigration Station Foundation)的董事会主席，以及为泛亚裔提供职场指导的组织Ascend的高级执行顾问。

天使岛基金会董事会主席朱柏章

“我出生在北加州一个叫Oroville的小城，父母都是中国来的移民，而我们家也是城里唯一的一户华裔家庭。”朱柏章说，“我希望能尽自己的努力，让新一代的年轻华裔记住我们先辈在移民问题上遭受的苦难，同时分享自己的职业发展经验，帮助他们进入本土公司的高管行列。”

位于旧金山北部的天使岛拥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可是对于老一辈华裔移民来说，这里带给他们的是不安与恐惧。由于美国在1882年开始实行排华法案，天使岛于1910年设立了包括行政大楼、营房以及医院等设施在内的移民站，用于盘问和拘留从中国来美的移民。

天使岛移民站

在往后的30年中，天使岛共接收了近17万中国移民。许多人在岛上的拘留时间为两个星期到六个月不等，而在个别情况下甚至会达到两年。这些移民不仅被要求脱光衣服接受身体检查，而且被迫居住在狭窄简陋的营房里，并接受严格的单独审讯。审讯问题包括家里大门的朝向，窗户的数量，卧室地板的材料以及每年家人从美国寄往中国的信件数量等。之所以问的那么细致，是因为有许多华人购买伪造的身份证件来申请移民，也就是所谓的“纸儿子” (Paper Son)或“纸女儿” (Paper Daughter)。

天使岛移民站营房

移民接受审讯

伪造的身份证明

“我父亲就是一个纸儿子，我就是一个非法移民的后代，”朱柏章说道，“发现这个时我真的很震惊，一方面是对自己的真实身世感到疑惑，另一方面也为华裔移民需要使用这种方式进入美国而感到痛苦。这促使我加入了天使岛移民站基金会。”

朱柏章和基金会的主要工作很明确，就是与加州政府合作，共同维护这个记载了美国移民史的重要遗迹。1940年，一场大火烧毁了天使岛移民站行政大楼，但是移民们居住的营房幸免于难。在二战期间，这座营房继续被美国军方用作囚禁战俘的监狱直至战争结束，此后一直处于荒废状态。1970年，就在政府打算将营房拆除并改造为公园露营地之际，巡警无意中发现了刻在营房墙壁上的汉字诗歌。经过研究，这些诗歌都是由被拘留的华裔移民创作，用来描述当时的经历与情感，而天使岛移民站也因此被列入美国国家历史遗迹名录而得到保护，当初的营房也被改建成了博物馆，最大程度地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刻在墙壁上的诗歌

为了获得维持博物馆运作所需要的资金，朱柏章在过去的十年里一直奔走在政府和民间机构之间。2009年，历经4年修缮的博物馆重新面对公众开放，2011年，包含超过300个天使岛移民故事的移民墙正式展出，2017年，基金会共获得了近3百万美元的支持来修复移民站里的医院设施，这将成为继营房之后的又一个历史还原场景。但朱柏章觉得这些还不够，因此让基金会编写了天使岛的相关教材，并将其融入到学校里的日常授课中。另外，基金会还为学校提供资金，帮助其组织学生来天使岛参观和学习。“目前听说天使岛的人还是太少了，我们在未来需要把更多资源用在推广上，吸引更多人来这里了解这段历史。”

如今的天使岛移民站

在提醒人们勿忘历史之余，朱柏章还花费许多精力对亚裔在大型公司中担任高管的状况进行研究。

去年，他在Ascend网站上以共同作者的身份发布了一份标题为《亚裔的成功幻象》的最新报告。该报告指出，在2015年，硅谷的职场中有47.3%为亚裔，超越了占43.8%的白人，可是在担任公司行政主管的人数上，后者是前者的三倍，像朱柏章这样能做到副总裁的华裔更是寥寥无几。在朱柏章看来，公司高层对亚裔的忽视是引发这种现象的其中一个原因，而在这种忽视背后有着更为深层次的文化因素。

《亚裔的成功幻象》封面

“在一次讨论会上，我问现场来自中国和日本公司的高管是如何获得自己目前的职位的，他们的回答是遵循上级指示，同时不能犯错。这就和美国公司的文化截然相反。在这里，领导者需要有独立思考和开疆扩土的能力，以及不怕犯错，并从失败中学习的精神。这种文化差异不仅限公司内部，而是存在于日常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许多华裔移民在进入这里的公司工作时依然保留着祖籍国的文化习惯，自然难以跻身管理层。”

除此之外朱柏章还提到，和白人比起来，华裔不愿意参加社交活动，更注重完成自己手上的工作任务。这导致公司高层认为其缺乏一个管理人员所必须具备的人脉资源，以及利用这些资源去完成复杂项目的能力。

“我们都对缺少晋升机会表示不满，认为自己受到了歧视，可是这些歧视中的一部分归根结底来源于自身。如果我们自己不做出改变，去适应环境的要求，就永远无法成为主导者。”

为了改变这种状况，从2009年开始，朱柏章开始在Ascend这个平台上建立起泛亚裔领导人网络，通过将有影响力的亚裔高管集结起来，协助公司制定亚裔领导力培养计划。此外，朱柏章还与他人在斯坦福商学院内共同发起了提高亚裔社交技能的项目。

“我希望有越来越多的华裔能够积极地在公司会议上发声，与上级辩论，并且勇敢地挑战风险。只有尝试新的态度和行为，华裔才能在未来有更广的舞台来发挥更大的影响力。”朱柏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