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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兴
上周一(4月16日),美国商务部以“中兴违背与司法部签订的和解协议,将承诺不外卖的美国产品销售给伊朗”为由,宣布禁止美国公司向中兴通讯销售零部件、软件以及相关技术,这一制裁将长达七年。中兴通讯表示,该制裁极不公平,已经停止相关业务,并正向美国商务部申请就禁止出口令的部分内容提供解性指导。
在中美贸易紧张持续升级的当下,中兴此次事件的漏洞正中美国政府下怀,为美国政府针对中国企业、打击中国芯片产业、阻碍中国发展打开了一个切口。
川普的贸易“铡刀”下 阿里巴巴或是下个目标?
就在宣布中兴制裁的当天,有消息称,美国可能禁止阿里巴巴在美国提供云计算服务,或在中国解除限制之前禁止阿里巴巴扩大美国营运规模。同时,有多家美国企业因不满阿里巴巴的独占条款,呼吁美国当局展开调查。这些无疑都是开辟了对华贸易的攻势新战场。
就在川普可能准备对阿里下手的此时,阿里巴巴也于4月20日宣布了将要“自己研发AI芯片”的计划。并且,马云也在日前的博鳌论坛中表态,如果中美保持良好的经贸关系,会履行之前的承诺,为美国提供100万个就业岗位,甚至可以提供1000万个岗位,但如果中美之间没有贸易了,那将不会提供这100万个就业岗位。
美财长:考虑赴华磋商,态度谨慎乐观
自打川普上台,一路挥舞贸易大棒,从打出关税牌,到颁布制裁令,中美贸易的紧张局势步步升级。然而,就在世界各方愈加忧心忡忡的当口,美财长放了口风。据悉,川普政府打算在上周公布对华1000亿商品征税名单,但在过去的一周,白宫也并没有公布所谓的1000亿清单。
4月22日,美财长姆努钦在IMF和世行春季年会上表示,他正考虑去中国就贸易问题进行谈判,并对两国未来达成协议解决争端的可能性持“谨慎乐观”态度。但他表示目前他不能透露更多细节,也没有具体的对话时间表。
中国商务部在4月22日做出回应,称中方已收到美方希来北京进行经贸问题磋商的信息,中方对此表示欢迎。
芯片工程师:针对中兴的禁令是釜底抽薪
陈志华
美国通信半导体公司博通(Broadcom)工程师,对集成电路、芯片领域十分熟悉
Q1. 中兴乃至其他中国通讯类企业对美国技术(硬件/软件等)的依赖程度如何?是否能从其他国家找到替代?
答:目前中国通讯类企业对美国芯片依赖程度很高,尤其是高端产品。据我所知,基站/交换机/路由器等产品中,除了华为能设计一小部分中低端网络处理器,在高端网络处理器、高精度模拟芯片(数模/模数转换,中频/射频芯片等)、FPGA/DSP以及存储芯片(内存/闪存/HD/SSD等),几乎都得以来进口,而且大部分都是从美国进口。另外,在辅助设计以及仿真/建模的软件上,也要依赖美国。只要其中任何一个环节找不到美国之外的替代品,整机就没法出货。对中兴而言,目前其主要产品线都没法离开美国技术。
Q2. 如高通等中兴的主要供应商,一方面依赖美国政府的保护,一方面又依赖中国市场。这次制裁,对于向中兴提供零配件、软件的美国企业有什么影响?
答:短期而言,对中兴的美国供应商都有负面影响,尤其是严重依赖中兴的一些小供应商(2家小供应商股价已下跌30%多)。但对高通等大供应商,影响有限,因为目前只针对中兴,而不是针对全部中国企业,这些供应商可以找到别的替代客户。如果最后升级到对中国企业全面技术封锁,影响就很大,毕竟中国市场很大,希望别走到这一步,否则两边企业都会伤筋动骨。
Q3. 制裁对于美国与中兴、华为同类的通信技术企业又有什么影响?美国消费者是否会受影响?
答:制裁对美国与中兴、华为同类的通信技术企业应该有一些好处,因为可以抢占一部分中兴的市场份额,但只要华为还在,这些中兴让出来的市场份额应该主要是被华为抢去,这个角度看其实对美国同类企业没多大帮助。对消费者而言显然不是好事,毕竟少了一个选择。
Q4. 能否简单通俗地讲解一下,为什么说这次制裁对中兴的现状以及未来在5G领域的竞争打击重大?
答:中兴的主要产品线,没有一个能完全离开来自美国的进口元件和软件。这次制裁,基本属于釜底抽薪,中兴可能随时面临破产,更不用谈5G研发。
Q5. 在信息技术产业,美国是否有依赖中国技术的方面?(美国是否在国内有完整的产业链?)
答:美国在信息技术领域属于先行者,综合实力全球遥遥领先,拥有完整产业链,目前没看到任何一个环节依赖中国。美国对别的国家(如欧盟/日本/韩国)技术上确实也有些依赖,但这些国家都是美国传统盟友,所以没太大影响。但在信息技术领域目前美国对中国还是有依赖,主要就是市场上的依赖。
Q6. 在您看来,此事下一步会如何进展,是否还有谈判回旋余地?为什么?
答:这要看中国政府能拿出多少筹码来帮助中兴,否则单靠中兴自己基本没有回旋余地。主要有几个方面原因:1. 法律上看,目前的制裁,都是基于2017年中兴与美国政府签订的协议,而今年3月中兴已经承认没有完全履行该协议,所以美国政府在法理上没法挑剔。 2.政治环境上看,目前中美处于贸易战边缘,双方目前还没展开实质性谈判,都在收集筹码阶段。由于针对中兴的禁令属于釜底抽薪,而且是立即生效,这个力度很难说与贸易战无关,这种情况下拖得越久,中兴及其国内上下游合作伙伴就越危险,而美方的筹码也就越多,所以美方目前没有谈判的动力。 3. 如果这起事件美方背后主要动机是为了遏制“中国制造2025”,那么中兴事件只会是个开始,而不是结束。在这个美方占尽法理和优势的案例中,美方更没有任何意愿让步,其他类似企业如华为等要早做准备。
Q7. 据您观察,在美国,政府和公司间的博弈是否有什么游戏规则,值得现在的中兴和华为参考?
答:在美国,公司和政府关系很松,政府和公司间的游戏规则就是白纸黑字的法律和各种监管规则,公司只要不违反就不会有问题。当然也有些灰色地带,如果公司打擦边球,就看政府是否有意愿去惩罚,这时公司支持的政客和雇佣的说客作用就很大。由于中美文化差异和商业环境差别,中兴/华为等企业和美国政府打交道时一定要小心,任何白纸黑字的法律、监管规则以及签订的双方协议,都要认真严格执行,不要有侥幸心理。另外,千万不要书面撒谎,也不要在法庭上给对方留下不诚实的证据,否则后果可能很严重;虽然美国人未必都诚实,但总体而言很讲究诚信,就算说谎也只会口头上,不会轻易留下书面证据,也不敢轻易在宣誓后撒谎。
美智库专家:中国需要加强本土科技发展
对于中兴制裁以及中美贸易战,美国智库专家不约而同地认为,这将令中美贸易关系更加艰难,但与此同时,中国也从中兴的案例中得到启发。无论如何,这次中美贸易战以及其牵连的企业所带来的负面影响,都是不可避免的。
卡耐基和平研究所副会长包道格认为,中兴制裁令整个美中贸易关系更加困难,它将如何发展还是取决于最后中美之间会达成怎样的一个协议。美国政府各部门对中国科技企业在知识产权方面的印象不佳。中兴违背与司法部签订的协议,将承诺不外卖的美国产品销售给伊朗,这使中兴成为了美国政府的焦点对象。美国此次制裁,就是有意阻碍中国的5G技术发展。但他认为,中国最终会以一种结合中外科技发展资源并合理配比的方式,来解决目前的状况。
中美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古普塔认为,该制裁会使中美双方离谈判桌越来越远。美国和中国现在已有很多会导致贸易战爆发的贸易摩擦。中国一直在通过扩大一些领域的对外开放,比如汽车部门、飞机部门来减弱目前的摩擦。而另一方面,美国看似在不断加强目前的紧张局势,包括这次对中兴的制裁。这使得中美双方与谈判协商越行越远,为协商解决问题带来更大的阻碍。
古普塔认为,中兴的案例给中国带来的启示是,中国需要加强本土科技发展,同时从非美国主导领域对美国进行回击。中国减少在先进制造业上对外国科技的依赖非常重要。中兴的案例正证明了依赖外国科技的后果,你将会受到来自竞争者的严重打击,中国需要直面和考虑这个问题。中国需要处在产业链当中,提高自己的科技水平,如果中国希望回击,那么需要从其他美国不那么主导的领域,比如美国与欧洲国家或日本制造商正在竞争的领域,这时中国去选择日本或者德国制造商,这才会对美国造成打击。
威廉.琼斯则认为,这一制裁,无疑与现存的贸易对抗所造成的恶化的氛围息息相关,并且,这也是美国对于中国声称要对美国征收钢铝关税进行反击的威胁的、一个“胆大妄为”的回应。这一制裁的期限将长达7年,至2025年,实现中国制造的2025年,那么这个“7年”只仅仅是一个巧合么?美国是在发出一个信号,不希望看到中国成为第一个发展5G的国家,并且在尽全力来暗中破坏这一可能性。这也与美国最主要的立场一致——我们制定规则,当然也同样适用于高科技领域。
日后, 在信息、通信和科技的领域的合作中,中国必然会对与美国公司之间的协议更加谨慎。中国企业将可能转向与欧洲或者其他国家公司合作,从而不受美国授权的支配。并且,中国必将开始着手自己发展需要的科技。而与之类似的对策行为也是有迹可循。1970年代,在美国与其他一些想要发展核能或者建设自己的空间站的国家之间,也存在过类似的限制情形 。许多国家,比如巴西,在使用美国技术受到限制的时候,就着手发展了自己的科学技术。
采访:崔菡 李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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