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Apple妈咪
以一个家有仨娃的职业女性视角
洞察育儿、家庭、事业、自我…和世界
据说岛国独特的、与大陆隔离的地理环境,容易造就国民某些与外界大相径庭的价值观。
所以同为毗邻大陆的太平洋岛国,日本人和新西兰人,在某些问题上走出些极端,似乎也不那么难理解了。
只是,北半球的极端,和这南半球的极端,还真是……截然相反。
今天的故事从两只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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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日本发布了一部“生命教育课”纪录片,将日本教育推上了风口浪尖,引发600万网友热议。
事情说的是日本岛根县一所高中,有一门拥有60年历史的必修课,要求孩子们干那么几件事儿。
第一步,从认领一只鸡蛋开始,放入孵化箱、一个月后给孵出的小鸡起好名字带上脚环、每天确认培育箱的温湿度、更换小鸡的饮用水、陪他们玩耍、操心它们的饮食起居……
第二步,养育直至6个月时,将这个自己亲手养的、宠物级的成鸡进行秤重,亲手拎紧并扭转鸡头,一刀砍下。
第三步,根据老师的示范,处理鸡毛、切下鸡肉、放到煎锅里烹饪,最后自己一口一口全部吃完,才算课程结束。
为什么要孩子们干这种缺德事儿呢?为什么这门让一代又一代孩子挣扎、痛苦、恐慌、无助、甚至崩溃的课程能够历久弥新?
开堂的老师堂而皇之:“我们养育、终结、吃掉生命,通过这一连串的过程,希望学生能认识到生命的可贵。”
此片一出,中外舆论炸了。人们纷纷指责日本人变态,这头默许孩子们在频繁接触中对小动物倾注情感,转身又翻脸逼迫他们亲手终结亲口吃下自己的“宠物”。这哪是什么生命教育,分明是告诉小朋友,信任和温存是不可靠、也无须顾忌的,在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唯有自身的利益(比如,人类需要吃肉)才是一切行为的准则和是非判断的依据。
可奇怪的是,日本人也不是傻瓜,孩子们如此抵触、舆论如此激烈,这门课为什么还能历久常存?甚至,此类课程并非个案,媒体深扒后发现,日本多所学校,包括一些小学,都有类似的课程。
是否,对于资源有限、须时刻保持忧患意识的日本岛国人民来讲:直视这个世界的真相、理解适者生存的本质,不逃避、不扭捏、不要妇人之仁,保持冷静而决断,甚至必要时的冷漠——原就是他们所信奉的、最具现实意义的普世价值观。他们希望自己的下一代能够从小认识到世界的残酷本质,并且适应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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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故事,我想讲另一只生活在南半球的矫情鸡。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若不是亲耳听到,事后又去网上查证,实在不太容易叫人相信。
当儿子同学的奶奶说起,市政人员已经三度造访她家里,整改她院子里两只家养鸡的生存状态时,张阿姨说这简直是天下奇谈,让她彻底为新西兰政府的“多管闲事”大跌眼镜。
事情的起因是,张阿姨家的鸡因为总跑到邻居家的院子里,所以被举报扰民,市政人员就过来张阿姨家查访。
意外的是,最后查访的重点完全没落在“扰民”上,而盯上了张阿姨有没有善待她的鸡。
第一次整改,市政人员说:“你不能从早到晚用这么短的绳子系着鸡的脚,这违反家畜福利法,若你怕它乱跑,就请给它做一个笼子放院子里。”于是,张阿姨在院子里搭了个大笼子,但是考虑到夜里可能下雨,就又给做了一个微波炉大小的小笼子,晚上把鸡放车库里。
隔天市政人员又来了,提出第二次整改:“这个大笼子倒还行,只是为什么要留着这个小鸡笼?这个尺寸鸡连转身都转不了,还是违反家畜福利法,请拆除。”张阿姨无奈,只能将鸡成天放在院子大笼子里,撤掉了小鸡笼。
之后过了一个星期,市政人员还真来了第三次确认后才算通过作罢。
张阿姨叹气说,这里的市政人员是不是太空了,没事儿跟她个老太太抬杠,说什么鸡也有鸡权……真是疯了。
为了这事儿,我听闻后还真去了政府网站上查实,结果读到了新西兰有关家畜饲养的动物福利法,其中有对家畜的居住条件进行明文规定。
动物的临时居住设施,必须能够体现动物的正常行为模式,包括拥有足够的空间来交流、休息、睡觉、站立、抓痒、游泳、飞行或自在闲逛(根据动物的品种)。
这就难怪市政人员再三找张阿姨麻烦了,“用短绳系着鸡的脚”和“把它关进狭小的鸡笼”,都构成了虐待家畜的违法行为,责令整改有法可循,执法力度自然不下于扰民。
再深挖一层,原来新西兰是开全球国家先例,于2015年5月,第一个通过《动物福利法修正案》的国家。新西兰在法律上承认动物也像人类一样具有情感。该法规定,从此必须认识到动物具有情感,因此在畜牧等情境下,必须适当维护动物的福利。在一个羊多于人的国家,这项声明影响重大,这意味着新西兰政府将花费巨大的代价,来改进这些原来只作为“生产机器”的牛羊的生存条件和权益,而这些动物福利的投资,生产不出任何经济效益。
不只是政府行为,新西兰的民众在人与动物的和谐相处上也算做到了极致。
比方新西兰南岛的龙虾小镇凯库拉,每年的三月,都会自觉为迁徙的海鸟灭灯。据说这种海鸟有个致命缺陷,叫做“见光掉”,受小镇千家灯火干扰,大规模迁徙时很容易砸向地面。所以为了保护它们,凯库拉倡导市民:每年三月的夜间,关闭所有没有必要的户外灯光,使用灯罩引导光线向下照射,夜间关闭窗帘。同时,当地的慈善基金发起“Fly Safe”的活动,鼓励居民将不幸跌落的海鸟送去,以便放生。
又如16年南岛地震后,几万只超级大鲍鱼和成百上千的龙虾被地震掀到海岸上,当地居民和商业潜水队联手对这些“海鲜”进行紧急生死营救,把他们送回大海,没有人为了眼前的利益,顺手牵羊捕捞。
如此看来,新西兰岛的生命教育,和日本岛相比,是否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有些人说这是矫情,另一些人说,保护弱者到矫情的地步,正是新西兰的国民文化,这动物福利不过是冰山一角。正如日本的“亲自养亲手杀亲口吃”,说出的不仅仅是鸡的问题一样,新西兰的福利思维背后,是他们承认并致力于保护弱者生存权的社会价值观。
两年前,我曾写过个文章《世间有无缘无故的爱——1周2次救护车,新西兰医疗系统深度体验》,从医疗这个侧面,描述了当地社会对于弱者的超额资源倾斜,借文中的一句话总结:
所谓不计血本的医疗投入,是指,不管你是谁,不论你持哪国护照,只要在新西兰境内发生意外,都给予超五星的、完全免费的、负责到底的医疗和护理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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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阵在公众号后台,读到一篇500多字的长留言。主要表达说,相比于澳新,其实日本才是更适合定居的地方,理由如下:
1. 日本是仅次于美国的第一梯队发达国家,他们的学术研究名列前茅,近几十年,还保持着每年一个诺贝尔记录。
2. 日本的医疗技术相当发达,如今连美国人都会考虑去日本看病,这些是澳新等地不能比的。
3. 日本移民方便、找工作容易、治安好、环境佳、亚洲文化易融入……日本人长寿、严谨、有纪录、热心、廉洁……
作为一个小时候在日本念过小学、大学时代在日本学术交流、工作后多次出差日本,如今又辗转移居新西兰的人,我想我十分理解留言者的观点(除了“日本文化易融入”这点不敢苟同)。
特别是当你漫步在奥克兰的城市街头,举目望去都是矮平房和门庭冷落的胭脂小店,也许很难不怀念上海的静安寺、北京的王府井、东京的池袋和秋叶原……
年前家里亲戚来新西兰玩儿,正逢全程6天都是梅雨,只能在城市里四处闲逛,最后我发觉他整个六天的奥克兰流浪记都没发朋友圈,反倒是回程去新加坡转机的时候,满屏奢华酒店的流光溢彩、饕餮盛宴和纸醉金迷,他最后总结——我还是比较适合亚洲,南半球的大农村,我受不了。
所以我想,对于主流价值观,特别是亚洲的主流价值观来讲,商业环境和发达程度,依然是评判是否宜居的核心指标。
即便为了这个指标,我们时常不得不接受越来越严酷的社会竞争、越来越冷漠的人际关系。甚至,正如那些日本学生们一般,学会挥剑斩断,没有产出因此也毫无意义的——仁慈、温柔、同情,一起来扔掉这些妇人之仁,变成如钢铁般一心向前冲的战士。
这样的思路,从小范围看,可以保障个人竞争力的持续伸张,而从宏观上讲,则可有效保障国家综合国力的可持续提升,是各国政府喜闻乐见的。
只不过,这籍由弱肉强食的冷酷竞争、在洪流中被迫打鸡血的个人生活节奏,来换取的繁华,绝对是宜居的最高信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