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华盛顿特区联邦法官就CNN诉川普一案作出对原告有利的裁决，命白宫恢复其首席记者阿科斯塔的媒体通行证。对此，白宫回应称，将恢复记者通行证，但表示法官的裁定并没有确保记者有进入白宫的第一修正案权利。

今天法庭上的当场素描

川普与CNN的斗争旷日持久，自他竞选期间延烧至今。直接导致双方对簿公堂的导火线，是在中期选举结束次日的记者会中，阿科斯塔曾与川普长达一分多钟的言语交锋。阿科斯塔执意要问第二个问题，无视总统“坐下”的指令。川普连续说了六次“够了”，严厉指责阿科斯塔是“人民公敌”。就在这场闹剧上演几个小时之后，阿科斯塔发推称自己被禁止进入白宫，白宫新闻发言人桑德斯证实，因其在与女实习生抢话筒时的不当表现，白宫收走了他的通行证。

本月13日， CNN及阿科斯塔向川普、幕僚长凯利（John Kelly）、副幕僚长希恩（William Shine）桑德斯与美国特勤局等正式提起诉讼。

阿科斯塔当时在记者会上与川普正面交锋

今天早上，联邦法官凯利（Timothy J. Kelly）周五早上批准了CNN申请初步禁令的要求。这一结果意味着至少在短期内，阿科斯塔将被获准进入白宫。而对于白宫声称的阿科斯塔对女实习生的暴力行为，法官认为那是夸大其词。

不过，凯利解释称，本裁决所依据的是原告就第五修正案作出的申诉，认为白宫撤销阿科斯塔的通行证没有按照正当程序。然而，他并没有对CNN和阿科斯塔诉原告侵犯其第一修正案权利的申诉作出判断。他还说，川普和他的发言人并无义务在新闻发布会上让阿科斯塔发言或提问。白宫也没有义务在白宫招待记者，但不能区别对待他们。

联邦法官凯利

裁决结果出炉后，川普下午作出回应表示，白宫现正在“起草规则和条例”，以创建一个程序来惩罚那些在新闻发布会上不遵守“礼仪”的不守规矩的记者。

川普今天在白宫活动上就媒体提问作答

川普今天也接受了福克斯电视台“周日新闻”节目主播克里斯华莱士（Chris Wallace）的采访。谈到这场官司，他认为本次判决的暂时失利没有什么大不了，并强调白宫正在起草制度。“如果他（阿斯克塔）再失态，我们会把他赶出去，或者会停止进行新闻发布会。”川普如是说。

川普接受福克斯电视台专访

早些时候，白宫新闻发言人桑德斯也在一份声明中说，“今天，法院明确表示第一修正案并未确保（记者）能进入白宫。按照法院的裁定，我们将暂时恢复记者的完全通行证。我们还将进一步制定规则和流程，以确保未来的新闻发布会公平有序。桑德斯的声明最后说，在川普政府的“白宫中必须有礼貌。”

裁决后，阿科斯塔在法庭外简短地发言，感谢各大媒体对该诉讼提供的支持。CNN在一份声明中表示，“我们对这一结果感到满意，我们期待在未来几天内得到全面裁决。衷心感谢所有支持CNN的人，这也是对自由、强大、独立的美国媒体的支持。”

不过，目前的胜利似乎并未让CNN满足。CNN还在诉讼中要求“永久豁免”，这意味着需要法官宣布川普撤销阿科斯塔的新闻通行证是违宪的，这一法律结论可以保护其他记者免受政府的报复。进一步的听证会将在未来几周内举行。

自从川普当选以来，所谓“左翼”的媒体就与他频繁互呛，CNN算是其中最旗帜鲜明的一个，他们的梁子在2016竞选期间就结下了。

川普对CNN的厌恶也一直很明显，不乏点名批评

现年47岁的CNN记者阿科斯塔，自今年1月被CNN提拔为首席白宫记者后，因多次与川普发生碰撞而名声大噪，成为白宫记者团内旗帜鲜明的反川角色。不过当然，如今他已成为白宫最出名的记者之一。而回顾他的过往记者生涯，同样是以多次挑战现任总统或他国领导人而逐渐攀上事业巅峰：2015年，他质疑奥巴马总统有关摧毁ISIS恐怖组织的策略；2016年跟随奥巴马前往古巴访问，当场以人权问题质疑卡斯特罗。

CNN首席白宫记者阿科斯塔

阿科斯塔并非首位因记者证向白宫发起挑战的记者，1967年，记者谢里尔(Sherrill)申请白宫记者证被以“安全”为由拒绝。在打了11年官司后，1977年联邦法官认定白宫侵犯了记者的“言论自由”。如今这场官司使记者与白宫之间的矛盾，升级成为法庭上的公开辩论，阿科斯塔的胜利也代表了媒体在言论报道自由议题上的一次胜利，言论自由倡导者们甚至认为，这证明了如CNN所说的“总统不能逾越法律之上”。

川普 资料图

我们很多次提到过当下美国社会的两极化，两派互不相容。CNN的报道可以吸引到相当一部分“自由派”或“反川”群体的喝彩，但它作为新闻媒体的立场是否合理，也引起了一些人的质疑。在这次事件后，笔者在华人圈里看到了不少批评CNN的声音，其中不乏多年来注册民主党的选民，认为阿科斯塔是利用记者会来表现“个性”、激怒川普，不符合记者身份。

川普动辄怒斥“假新闻”不够大度，CNN等“逢川必反”的态度却也容易惹来反感——一方面，这未必利于“拉拢”中间派或偏理性的自由派民众，另一方面，从整个社会来说，这也不利于调和分裂。

表面看起来，川普这次可谓是既输了官司又失了颜面。当前些天川普偏爱的媒体福克斯新闻加入主流媒体的行列共同支持阿科斯塔时，引起了不少民众惊呼福克斯要“叛变”了。本案判决的法官凯利也由川普在2017年任命，他曾出任共和党籍国会参议员格拉斯利的首席国家安全顾问和第二刑法顾问（chief counsel for national security and senior crime counsel for the senator），他的政治倾向也偏保守派。今天这位保守派法官做出了偏向媒体的决定，这也让川普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川普一向与媒体，尤其是被他斥为“假新闻”的那些主流媒体的关系剑拔弩张，但今时两方对簿公堂也把川普与主流媒体的矛盾再次推向了一个高潮。美国民众似乎正在被迫在支持总统还是支持媒体之间做出选择，选择相信媒体的民众会愈发认为川普“德不配位”，甚至应早日下台；而选择相信川普的人们也将愈发对主流新闻疑虑丛生。不管选择什么样的结果，理性的声音可能将被狂热的“站队”呼喊掩盖。对川普来说，虽然他的狂热粉丝可能会更加热情，但那些川普半信半疑的民众，尤其是共和党内部的温和派，可能会加深对川普作风的怀疑。

川普 资料图

福克斯和法官目前看似“背叛”川普的表态或许也并不是针对对川普本人的态度改变，而是出于白宫本次在没有法理支持下“任性”撤销记者通行证的行为的反对。福克斯担忧的可能是行政部门越界行使权力，因为如果川普开了这样一个先例，那么以后如果选出了一个像川普一样雷厉风行的民主党总统，他们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为了给自己扳回一局，打消公众对他随意行使权力的顾虑，川普今天宣布起草“礼仪”规定，对媒体记者的行为进行约束。为媒体树立这样一个明确的行为标准，同时使得行政权力的行使有制度可依，也不失为一种解决机制。理想状态下，这样一个机制不管是对媒体的言论自由还是政府的行政权力都有着双重作用：既为双方都设定了行使权利的边界，也同时树立了规范，为越界的不当行为起到震慑作用，这对总统与媒体之间日益锐化矛盾也许也有积极的化解作用。

当然，这样一个制度到底是否会帮助川普和媒体缓和彼此之间的关系，将由其具体条款决定。也许在具体制定过程中将再次激发一场事关保护言论自由的宪法第一修正案和防止政府权力滥用的第五修正案的公众辩论。

美国中文网记者李越参与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