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罗伯茨

罗伯茨这番话强调了司法必须独立于党派政治和行政权力的观点，并以此反击川普在昨天（周二）对所谓判决不公的“奥巴马法官”的不满言论。这也是这位由共和党总统布什任命的首席大法官首次对总统进行直接批评。

今天下午川普也做出了霸气回应：“对不起，首席大法官罗伯特，但你们司法界确实有‘奥巴马法官’（you do indeed have ‘Obama judges’），他们和那些以国家安全为己任的人持有非常不同的观点。”

川普与罗伯茨

要了解罗伯茨这次为什么要直接反击总统，还得从川普的移民政策说起。

11月9号，川普以国家安全为由向来自中美洲对大篷车移民签署了一项行政令，禁止非法越过美国南部边境的移民在美国获得庇护权。然而就在本周一晚上，美国旧金山联邦地方法院法官Jon S. Tigar认定这一限制非法入境移民申请庇护的政策违法，并发布临时禁制令叫停了这一政策。该裁决当即生效，有效期至12月19日，在全美范围适用。届时，该法院将安排听证会，考虑延长这项临时裁决的有效期。

周二川普在回应此事时愤怒抨击了联邦法官做出的“不公”裁决，将其归咎于“奥巴马法官（Obama judge）”的出身。接着他又把怒火转向了即将接手此案的联邦第九巡回法院。

美国旧金山联邦地方法院法官Jon S. Tigar

“每一个在第九巡回法院的案子我们都惨败，然后我们最终不得不去最高法院取得胜利，就像禁穆令一样。每一个案子，不管发生在哪里，不管什么目的，他们都去第九法院提交诉讼，而这是奥巴马法官（的领地）。我告诉你，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川普如是说。他还预测道，他们会将这一场官司提交至最高法院，并赢得最终胜利。但正是这个将联邦第九巡回法院定性为“奥巴马法官”的说法引起了罗伯特大法官的不满。

由共和党总统布什任命的大法官罗伯茨的这番表态，令大部分媒体感到意外。言论一出，许多媒体都以“罕见的言论（rare statement）”来形容。罗伯茨在此番话语中，强调了司法必须独立于党派政治和行政权力的观点，并以此反击川普在昨天对联邦法官的批评，这也是他首次对总统川普进行直接批评。

作为第17任美国首席大法官，罗伯茨在最高法院的地位不言而喻。自2005年由布什总统提名为高院大法官，随后接替首席大法官职务以来，他始终被认为是司法界保守派的典型代表，在此前也因反对同性恋婚姻法的通过为大众熟知。

罗伯茨得到小布什提名出任最高法院大法官

不过，罗伯茨在以往也有过与自由派站在一边的经历，支持过奥巴马医改法，因此受到保守派的攻击。因为卡瓦诺的上台，高院大法官分布改变为5名保守派和4名自由派，罗伯茨常在案件裁决中被看作是关键的摇摆票。川普与他的过节，要追溯到竞选总统期间，曾公开批评罗伯茨作为首席大法官在2012年投出的决定性一票，未能废除奥巴马的医疗改革。

罗伯茨的言论令人不禁联想到几周前入院治疗的大法官金斯伯格。持自由派立场的她，与川普势不两立，曾多次公开批评川普的举措。而在上周白宫举办的自由奖章颁奖仪式上，大病初愈的大法官金斯伯格，与罗伯茨同时出现在嘉宾席。

自由奖章颁奖仪式上，罗伯茨坐在金斯伯格身旁

在前文提到的骂战中，川普不断强调的“奥巴马法官”，成为他对不拥护自己政策立场的“非自己人”的一个特定称谓。那么，有哪些是他口中的“川普法官”呢？川普成功提名的两位高院大法官戈萨奇和卡瓦诺当之无愧。

然而，戈萨奇在被提名后，却屡次惹得川普不快，一次是等待自己的法官职位被确认期间，曾批评川普对一名法官的攻击并支持司法独立；另一次是在上任后的一次移民案件上，投出了反对川普政府立场的一票。几周前刚上任的卡瓦诺，在自己的提名仪式上夸赞川普，但因在任时间尚短，还难以判断其在关键案件中的立场。

或许川普并未意识到，高院法官尽管拥有党派立场倾向，但是各自拥有独立的裁决权。以“川普法官”名义被提名的大法官，在具体案件中作出自由派立场的裁决，也并不意外。究竟是“奥巴马法官”还是“川普法官”，孰能完整定义？以派别的划分表达喜憎，是否有些武断？

戈萨奇在自己的提名仪式上演讲

此外，川普还与我们在上文中提到的联邦第九巡回法院发生过摩擦。当时川普的禁穆令也曾被第九巡回法院遭到驳回，但最终最高法院判定这一政策属于总统职权范围之内。在2017年4月，也就是川普刚上任不久的时候，川普曾表示有意分拆联邦第九巡回上诉法院，但并未成功。有意思的是，禁穆令最初是由美国地方法官詹姆斯·罗伯特（James Robart）提出的，他由小布什总统的所任命。

由于指向川普本人的“通俄门”调查和一系列司法部人事变动的影响，川普和司法部的关系也十分微妙。川普与塞申斯的恩怨起源于“通俄门”调查，2017年3月，塞申斯自请回避，由副部长负责通俄门调查，这引起了川普的不满，指责他未阻止“通俄门”调查。中期选举后，塞申斯辞职。

川普和塞申斯

塞申斯下课后，川普绕开了一直保护“通俄门”调查特别检察官穆勒（Robert Mueller）、一度在被炒边缘的罗森斯坦（Rod Rosenstein），指派曾公开批评“通俄门”调查的惠特克(Matthew Whitaker)成为司法部代理部长。曾有观点认为川普任命惠特克正是为了对穆勒作出限制，而川普在电视访谈中也公开表示，如果惠特克插手穆勒的调查自己不会干涉阻止，称惠特克的决定均取决于他自己的判断。这也让民主党人更加产生了川普将向司法部施压、妨碍“通俄门”调查中的司法公正的疑心。因此近日民主党籍国会参议员提起诉讼，意图阻止惠特克在司法部掌权干涉穆勒的调查。

除了“通俄门”调查之外，司法部这个下属部门在其他法律事务方面显得不太“听话”。今年九月，司法部与联邦调查局拒绝了川普解密俄罗斯调查文件的要求。而就在两天前，川普试图命令司法部起诉自己在2016的竞选对手希拉里和前联邦调查局局长詹姆斯·科米（James Comey），但白宫顾问建议他不要冒险，因为此举有可能会被认为是总统权力的滥用，川普政府目前还并未对此进行回应，也未明确提出希望司法部围绕什么主题进行调查。

首席大法官罗伯茨和川普的此番交锋，折射出的是司法是否、以及如何独立于政治这样一个深刻的命题。一方面，司法系统和行政部门、立法机构应是三权分立的互相制衡的体系，因此法官只有不受到左或右的政治倾向的干扰，才能更不偏不倚、更好地发挥其对其他两大系统的制约作用。换句话说，在美国三权分立的制度下，有了司法独立才能保证判决公正性。

然而三权完全独立、互不干扰只存在于理想状态下，在现实生活中，法官个人难免会带有倾向性，他们对法律的解读也或多或少地和左派或右派的政治理念有重合指出，因此绝对的司法独立的境界很难达到。但正因如此，一个独立和公正的司法系统才需要有三大系统通力维护。

美国最高法院

同时，美国三权分立体制也意味着制造权利限制，立法、司法、行政这三大系统之间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而冲突发生本身也是件好事，使国家在动态平衡中自我修补。目前对川普政府来说更重要的可能是，如今任期过半，政府能否提高部门之间的协调配合能力，与司法体系保持良好合作，从而维持政府的高效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