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专访 |「做妳自己」梅凯伦:提高生育率 从不歧视男人带娃开始

2018年11月22日 英国驻广州总领事馆


导语:

9月-11月期间,网易女人联合英国大使馆共同发起“做妳自己:妳的未来不是梦”系列专访。

此次系列专访旨在探讨如何推动职场性别平等,帮助女性“做妳自己”。

让我们一起来倾听吧。


第二期采访嘉宾:梅凯伦

她是英国驻广州总领事,也是英国驻华使领馆推动“性别平等”活动的牵头人。


她的经历和很多中国商界女性相似。她也曾经因为职场性别歧视丧失工作机会,因为职场妈妈的身份无法有效平衡工作和家庭。但是,她和很多中国精英女性又有所不同。在她的家中,有一位以太太事业为重,愿意陪伴梅凯伦搬去世界不同国家的“家庭主夫”。

她一直希望可以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更多女性:在平衡家庭和工作问题上,女性其实是有第三种选择的。


因“职场妈妈”身份,她被迫失去工作机会

来中国之前,梅凯伦在英国外交部工作了16年,她的工作重心主要在亚太区。后来因为工作需要,她先后在越南、新西兰任职过。梅凯伦有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作为职场妈妈,梅凯伦每天都要面对别人对她的各种想当然的假设。

在梅凯伦的儿子还非常小的时候,她在英国与另一位申请者竞争一份工作,竞争者是一名男性。后来,梅凯伦被告知那份机会给了竞争者,原因是他们担心梅凯伦无法加班。他们甚至对梅凯伦保证,这个决定完全是出于对加班问题的考虑,绝对与她的能力无关。

这件事让她非常恼火,她非常想告诉上司,请不要随意假定并否认一个妈妈想要做的事情,请让她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但作为职场根基未深、不了解职场规则的年轻妈妈,梅凯伦不敢发声。


为支持妻子事业,丈夫曾回归家庭

幸好,她有一位尊重她的丈夫菲利普,在她处于职业上升期的时候,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孩子的责任。

图片来源英国驻广州总领事馆官方微信

为了妻子的职业发展和照顾好孩子,菲利普的确需要妥协。他在孩子最需要照顾的时期选择做奶爸,来帮助梅凯伦更好地平衡工作和生活。他牺牲了很多工作上的机会,陪伴梅凯伦来到世界各地不同国家工作。

梅凯伦在任期结束的时候,她要决定下一个地方去哪,他们总是会坐下来商量,咨询下对方的倾向,如果菲利普喜欢的话,一家人就一起去;如果不喜欢,那就重新选择。如果菲利普找到一个非常喜欢的工作,想去某个国家,梅凯伦也会支持。

梅凯伦感谢菲利普对自己的支持、对家庭的付出,同时,在梅凯伦看来,目前的家庭分工也是他们共同的决定,因为他们有共同养育孩子的责任。所以,在婚姻关系中,两方都有责任去做平衡和调节。

然而,在平衡工作和生活方面,梅凯伦发现,如果男性要分配更多的时间在照顾家庭上,其实会受到更多歧视。


为何社会、家庭不接受男人负责带娃?

就在菲利普告诉他的妈妈要陪伴梅凯伦来中国工作时,妈妈的第一反应是,那你在中国的工作是什么?其实,全职照顾孩子就是一份工作。亲朋好友也会善意地询问,那你的先生以后回归职场会不会面临困难?未来的雇主看到他简历上的空档期,能否接受一个男人为了照顾第二个小孩而放弃工作好几年?

图片来源英国驻广州总领事馆官方微信

梅凯伦说,在英国,如果有爸爸决定在家带孩子,会被社会认为不太正常,“全职爸爸”在英国不是常态。梅凯伦觉得,如果是角色调换,自己面临这样的情况,别人便不会问她会做什么工作,因为会相当然地认为她的主要工作就是照顾孩子。

在英国,有很多养育孩子的互助组都是以女性参与为主的,帮孩子换尿布的设施都是在女厕里面;幼儿园或幼儿家长群的邀请短信通常也会默认发给妈妈,爸爸一般接收不到学校和幼儿园的任何通知。

英国男人如果选择在家带孩子,其实会受到更多的挑战。

在性别平等问题上,中英两国其实有很多相似之处,梅凯伦认为,所有的不平等,其实都是来自于社会、家庭对于男女的社会期许值的差异。

在英国,政府为推动性别平等进行了很多尝试。在基础设施方面,照顾孩子的设施不再只是设置在女厕;立法上,孩子出生后,父母双方有一年的时间可以共同休产假,分担抚养孩子的责任和义务。这其实预示着,社会渐渐认可带孩子不只是女性的责任,男性也有责任。

但是,观念的改变总是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梅凯伦说,由于社会的眼光和雇主的压力,还有家人的期许,在英国选择休产假的男性只有2%。


要提高生育率,从不歧视男人带娃开始

不仅是在英国,在世界很多国家,男性都面临同样的情况,尤其在中国。

在中国,家庭的观念更加重要。“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分工被认为是最容易获得幸福的。而“女强男弱”的夫妻模式,在两人结合之初就会遭受更多质疑。在照顾孩子这件事情上,中国的社会、家庭对女性的期待会更多,女人被认为是应该在家带孩子的。

图片来源英国驻广州总领事馆官方微信

尤其是放开二胎以后,很多家庭都期盼女性能生二胎,组建大家庭。甚至有专家号召,为此应该降低女性的职场参与率。

然而,在梅凯伦看来,要提高女性生育率,恰恰应该鼓励女性就业,而且还要为女性提供比现在更完善的服务。如果要让女性养育更多的孩子,企业、社会就要给她们更多的支持,这样她们才可以回馈社会。

今年4月份,麦肯锡有一个关于性别平等的报告,报告指出,如果职场女性可以获得和男性同等的对待,到2025年,亚太地区GDP将增加4.5万亿美金。

这就需要家庭、社会、雇主都为家庭生育和带娃问题提供更多支持,这种支持,就从不歧视男性回归家庭开始。

梅凯伦作为职场妈妈,她的体会是:当职场女性的职业发展需求可以不因生育而暂停时,她们才能放心地生育二胎。而且,不管男女,带孩子都应该成为常态。因为我们都是平等的成年人,不应该因为性别去区分谁应该承担所有带孩子的责任。


让保持自信成为“职场妈妈”的常态

当然,要完成社会观念的转变,我们需要很长的时间。在改变的过程中,梅凯伦认为,女性能做的就是:保持自信。

图片来源英国驻广州总领事馆官方微信

梅凯伦认为自己就是很有自信的人,尤其职业上升期间,她认为自己可以对所在岗位和工作应对自如。

但是,有一件事她觉得很难控制,那就是别人的想法,尤其是社会的期许与成见。当梅凯伦和丈夫一起出席一些活动的时候,别人会自动地认为她的丈夫是总领事,会主动和她的丈夫打招呼。

此时,我们这就需要提高女性领导在社会上的影响力,让她们的角色能够被社会看到,并且变成新的常态。让大家看到男女能够共同承担产假的榜样是十分必要的;让大家看到,不论是男性还是女性,只要能把工作和生活都平衡好,在育儿问题上,我们是可以有选择的。

梅凯伦说,我们就是要告诉更多的女性,你们是可以改变现实的。

当男人回归家庭不再被歧视的时候,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获得更多自由,家庭、社会也会看到更多可能性。


网易女人×梅凯伦采访实录:

网易女人:您认为职场女性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梅凯伦:社会对男女有不一样的期待,这是女性在职场上面对的最大挑战。女性需要更大的信心,才能提升在职场被认可的程度。

作为母亲,我也遭受过歧视。我被认为晚上没有办法加班,因此失去了一个实习工作的机会。这是隐性的歧视因素。隐性歧视不易被发现,但是不能被忽略。女性要为自己发声,雇也应该尽量为雇员创造性别平等的环境,让他们充分发挥。

网易女人:职场男性为自己发声会更容易吗?

梅凯伦:在平衡工作和生活的角度,社会对女性其实较为宽容,反而是男性,如果他们要在家带孩子会受到更多歧视。

在英国,如果有爸爸决定在家带孩子的话,会被社会认为不太正常。

立法方面,英国有 “父母共享产假”的规定,但是令人伤心的是,由于社会的眼光和雇主的压力,还有家人的期许,在英国只有2%的男性选择休产假。在英国有很多养育孩子的互助组都是以女性参与为主,帮孩子换尿布的设施都是在女厕里面。

但是不管男女,带孩子都应该成为常态。因为我们都是平等的成年人,不应该因为性别去区分谁应该承担所有带孩子的责任。

最近,基础设施的改变也在发生,这也预示着社会认为,带孩子不只是女性的责任,男性也有责任。

我们要一直去挑战刻板印象的存在。不论是男性还是女性,只要能把工作和生活都平衡好,这样的榜样能够给大家传递一种信息,在育儿问题上,我们是可以有选择的。

网易女人:您和丈夫是如何协商家庭分工的?

梅凯伦:在我职业上升期的时候,丈夫需要妥协,需要牺牲更多工作上的机会,因为我们有共同养育孩子的责任,但是这也是我们共同的决定,因为在婚姻关系中,需要两方去做平衡和调节。

在我任期结束、需要决定下一个地方去哪的时候,我们总是会坐下来商量,咨询下对方的倾向,如果喜欢的话就一起去,如果不喜欢就重新选择。如果她的丈夫找到一个非常喜欢的工作,想去某个国家,她也会支持。

两个人会去相互牺牲,因为在理性和平等的婚姻关系当中,是非常必须的因素。

网易女人:在平衡家庭和工作问题上,您做选择时会考虑哪些因素?

梅凯伦:平衡工作和家庭其实是非常个人的事情,我是比较相信感受和直觉的。如果感觉自己开心、舒服,那么我就会一直工作,即使小孩都不在身边也没有关系。我清楚地了解自己工作的极限,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回家陪伴小孩。

我认为每个人都应该了解自己的工作模式,有的人可能喜欢全天候陪伴在小孩旁边,而有的人则倾向于把孩子交给别人照看,自己只是参与。所以每个人的模式与时间分配方式不同,大家应该做不同的尝试,感受自己适合的模式。

网易女人:如何才能在现有条件下充分发挥女性领导力?

梅凯伦:要有自信。我认为自己是很有自信的人,尤其职业上升期间,我可以对所在岗位和工作应对自如,但是有一件事我很难控制,那就是别人的想法,尤其是社会的期许与成见。当我和丈夫一起出席一些活动的时候,别人会自动地认为她的丈夫是总领事,会主动和她的丈夫打招呼。

控制别人的想法是很难做到的,但是我们能做的就是:保持自信。这就需要提高女性领导在社会上的影响力,让她们的角色能够被社会看到,并且变成新的常态,让大家知道其实是有很多女性领导活跃在这个社会上的,我们就是要告诉更多的女性,你们是可以改变现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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