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世界上真正的大人物可能就那么一些，所以我们小人物的生活、心理状态可能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所处的环境。目前这个环境里的主要词汇是赚钱、成功，这具有极大的合理性。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经常和各种投资人打交道，发现我们不仅很想赚钱，而且想挣快钱；不仅要成功，而且恨不得一夜成名；不但要某一方面、某一领域有所造化，更要处处开花、无往不胜。但遗憾的是，很多鲜活的事实告诉我们，真正能挣到钱、成功了的，往往不是那些人云亦云、随波逐流、言必都懂的人，而是少数的坚守者。
很喜欢“资本”这个词，不仅因为是金融从业者的关系。资本(Capital)，从全要素增长理论看，其实是主要生产要素的总称，包括人力(Labor force)、土地(Land)、资金(Capital)还有重要性日益上升的科技(IT)；从创业者角度看，你的总资产减去总负债就是你的打拼资本；而从我们每个人来看，你能否赚钱、是否成功，其实也取决于你有多少资本、多少值得炫耀的本钱，如果你爱炫耀的话。
资本的倒数，大概就是杠杆(Leverage)。通俗地说，就是你用一个人的体力脑力、一亩土地、一块钱、一种科技（比如互联时代的大数据），想做或者做了多少事情。如果做的事情膨胀太快、太大，你的资本无法支撑你的速度、广度，那就叫过度负债或者透支未来，英文是Overleverage，那样就会不堪重负，出现泡沫，而泡沫最终都会以各种形式破灭，好则还原你实际拥有的资本数量和质量的真实面目，坏则让你倾家荡产，遍体鳞伤。这种破灭的代价，于国而言，就是经济金融的震荡甚至危机；于一个公司而言，就是资不抵债，以至于破产清算；于一个具体的人而言，可能要被迫褪去华丽的袍子，露出底衬里的虱子，挣钱与成功大抵亦与此不相关了。
如果一个人足够智慧，在杠杆率还没有疯狂到泡沫即将破灭的时候，就果断放慢攻城掠地的速度、减少主干外围不必要的枝杈，就有可能悬崖勒马，营养回流，免于受害，这个过程就叫去杠杆，英文是Deleverage；如果还有更聪明的，在喧嚣热闹的世界里，除了注意控制速度、广度，还时刻不忘做实资本，提升本钱，这种叫做“增资(Recapitalization)”的眼光与行为，就很有可能让你在人生的马拉松轨道上，少跑弯路，赚到靠谱的金钱和声誉。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泡沫彻底破灭后，痛定思痛，真切领悟到资本与杠杆的真谛，然后从头再来，一步一个脚印。
说了以上关于对资本和杠杆的理解，其实是想说，基本上，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金融发展，一个企业的规模扩张、实力演化，还有我们每一个人的行走之路、生命轨迹，可能都可以从中找到答案。
比如，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发端、起源以及爆发，就是次贷通过平方、立方、N次方膨胀，无限度地脱离了源头的偿债能力，最后迎来了“明斯基时刻”。后来，欧美为了救市(Bailout)，不顾一切地大撒钱，政府层面的杠杆率严重超出了它们的财政支付能力，引发了美国的财政悬崖(Fiscal cliff)以及欧债危机等。
再后来，欧美就开始了各种程度和广度的去杠杆和再注资历程，比如银行和企业剥离、出售、核销有毒资产，并提高资本充足率要求、果断注资，政府削减开支、债务甚至降低居民公共福利待遇等等。当然，在这个过程中，美国依赖其强大的美元霸权及出色的预期管理，上演了一幕幕“虽为危机肇始地，去杠杆代价却相对较小”的好戏。目前欧美经济复苏尤其是欧洲的经济复苏仍存在许多不确定性甚至是阻力，但不可否认的是，其危机时及之后的“去杠杆、加资本”进程非常有助于其奠定未来新一轮增长周期的基础。换句话说，去杠杆的及时、到位是欧美经济态势总体好于预期的主要原因之一。
从国内来看，长期以来的“高增长、高投资、低通胀、低本钱”的模式已经走到了尽头，而新一届政府在保证经济处于合理增长区间的前提下，降杠杆、去产能化的决心和路径也清晰可见。这个过程不可避免地带来阵痛，并且颠覆市场已习以为常、深入骨髓的“高增速中枢”惯性认识，但“加资本、降杠杆”是中国经济转型、可持续发展的必行之路。幸运的是，因为中国经济相对欧、美、日有较广的腾挪空间，运行态势和结果一般都与部分戴着有色眼镜人的看空中国论相异。近来一系列境内外人民币资金池的制度安排、混合所有制的实践都充分表明了中国引资本、加资本的空间与潜力，值得期待。
正如Robert Shiller先生笔下的“非理性繁荣”和“动物精神”所描述的那样，扩张、做大、膨胀等一系列的加杠杆行为不仅是市场冲动、中国投资的天然惯性，更可能是绝大多数芸芸众生的内在基因，直观的金融体现，便是这个世界上周而复始的金融危机。在脚下作为转轨经济体与全球最大新兴市场的这片土地上，时刻有各种机会、金矿、诱惑扑面而来，当你看见、闻着别人身上的浮华、玫瑰、香水，的确很难不动心、Hold住自己，而不去奋力冒险、放手一搏，于是你满怀着冲动与激情，决然走上了加大杠杆、不问本钱的造“梦”之路。
毫无疑问，市场化的改革、结构化的调整都呼唤祖国呈现出更多的创业梦想、激情与实践，但这种梦想、激情与实践的基础与根本，是要取决于你的资本有多少，能任凭你冒险多久？“有多远、走多远”，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也的的确确只能是一个梦想；或者说，这句广告语要告诉我们的是，你的本钱决定了你能走多远。
一个国家、一个企业、我们每个人所拥有的本钱显然存在着差异，这种差异有天生、禀赋方面的因素，但更重要的可能在于后天的修炼。只有意识到这一点，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才可以说真正建立了起来，而这“三观”与我们为之狂热的成功捷径等方法论相比，实在是犹如本木、源水之别。
正是因为资本或者说不同层面本钱的差别，才造就了我们每个人独一无二的个体，这些个体本应都是独具魅力，并到时能够绽放的；但如果大家都奔着同一个成功定义、模式和路径，无视自身的资本长处与各种不足，那么，要么导致全部个体的不满足、不幸福、不消停，要么就导致个体看似理性、而集体非理性的“囚徒困境”。后者的一个典型例子就是，即便饱受雾霾之苦，今年正月十五仍将是烟火狂欢，后来几天的超高污染也就不可避免。于是，前几天还在纵情享受烟火瞬间灿烂的我们，突然又变成了牢骚满腹、抱怨满腔。如果仔细观察与思考，目前中国大部分的焦虑、危机、抑郁等普遍感受，大抵都根源于此。
相反，假使我们能注重掌控自己，偶尔沉静下来，考量、看清自己的资本，大概知晓自己所能承受的杠杆率，那迎面而来的便是个人的幸福感、社会的和谐美以及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当然还有“加资本、补本钱”的热忱与动力。
至于如何“加资本、补本钱”？我想这可能是一个需要我们用一生去探寻并实践的命题。
杨绛先生说，“你的问题主要在于，读书不多而想得太多”。我感觉她应该不是说，我们不要去想，去思考，而是说应该想些什么，思考哪些事？
如果我们能够慧眼惠心，时刻不忘在热闹的世界里，安静地坐下来想想如何去夯实、增厚自己的资本，并将思想的磨砺与内心的强大作为增资的一种有效途径，那么也许，我们就有幸能逐渐知晓自己行走的大致方向和长度。
这，就是我个人对“坐忘•知行”的理解，也是很多人内心向往的人生境界。
撰文：坐忘（专栏作家）
编辑：任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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