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我撰文批评许多送孩子留美的家长，一年甚至半年就安排孩子考3次SAT，并警告说：考得越多，成绩越贬值。因为美国大学会因此把你视为高分低能的考试机器。

文章刊出后，有读者写信来指责我言过其实：“越来越多的美国大学容许学生在申请时只寄自己最高的成绩，根本不问你考几次、分数多少。”这确实也是事实。在这方面，我有澄清的必要。

美国的大学申请，正处于变化期。各种变化，都直接影响到中国学生的申请。在过去，许多大学要求学生提交所有考过的SAT考试成绩。在这种情况下，考得越多，自然成绩越贬值。我女儿的几个同学，在初中最后一年都考了SAT，年龄才13岁左右。我相当吃惊。一问家长才知道：初中考SAT，成绩不会留在记录里。到了高中，则每考一次都有记录。所以，家长趁着没有记录的时候，让孩子适应一下考场的气氛。显然，这体现了老规矩下的一种“玩法”。

不过，SAT毕竟是市场上的产品，由大学委员会这种私营组织主持，不得不迎合客户需要。毕竟，除了SAT外，申请大学还有ACT可以选择。大学方面，为了吸引更多的学生报名，也一味迁就申请者的意愿：你愿意提交最高成绩就提交吧，我们不问你考过几次。这样，越来越多的学校，就不要求考过多次的学生提交所有成绩了。学生多考，考试公司大赚，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在这种趋势下，我们还要注意另外一方的压力。SAT是个挺贵的考试。如今美国的贫富分化渗透到教育中，大家越来越“拼爹”。富家子弟不仅有钱上各种培训班，而且想考几次就考几次。这样富家子弟岂不是占尽便宜？最近SAT改革所受到的一大压力，就是来自这方面。有人甚至撰文称：不仅申请者必须提交所有的考试成绩，甚至必须交代自己上了多少培训班、花了多少钱。这些建议的可行性姑且不论，我们需要注意的是：各方面的社会压力都有。我们很难预测哪个学校在哪年会在这方面提出什么要求。

SAT考几次对录取影响如何？这个问题本身其实还不重要。重要的是相关的问题。首先，多考未必能大幅度提高成绩，况且现在培训班那么多，真题模拟那么多，多考的效益就更显不出来。如果一年或半年就奔赴香港或新加坡三次赶考，闹得大人孩子身心交瘁，学业、生活、社会活动都会被耽误，孩子除了考试外什么经验都没有，这才是最可怕的。

今年我辅导的学生中，就碰到一个新问题：面试。过去往往是顶尖的学校才面试。如今，至少根据我学生的经验，在《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上排名七十几的学校居然也要求第三方面试。看来，面试是美国大学录取的一个大趋势，日后会越来越多。本来，我认为面试消耗的资源过大，除了几个财大气粗的名校外，一般大学花不起这个钱。现在才明白，在中国日益流行的这种面试和美国完全不同，虽然大家都申请的是同样的大学。美国的面试，是学校投入资源。我特别找到4个孩子都进了名校的一位高中游泳队教练核实，她说现在许多学校对某些学生的申请费都免了。面试当然不用花钱。但在中国，面试是学生交钱，并不增加学校的负担。第三方的面试公司开发了一个大买卖。反正能留学的大多是富家子弟，这是在外国招生，美国的大学没有在国内那种被骂为制造贫富不公的社会压力，何乐而不为呢？

面试对申请的影响是什么？显而易见，学校可以放低SAT的“分数线”，用面试刷掉一些申请者，主要是那些考试机器。最近我辅导一位学生时，就面临这样的问题。我告诉他，要准备战胜生活中的困难。这是很常规的面试问题。结果他写了几稿，最后讲的还是当年怎么克服千难万险、中考成功！我告诉他：人们对中国学生本来就有个成见：生活、学习全是考试，其实根本没有生活，也没有学习。离开考试，似乎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似乎考试是人生的全部。这样的学生谁想录取呢？你在面试中的使命，是打破这种成见，而非强化这种成见。能讲讲你在生活中的事情吗？比如社会活动等等。哪怕讲一本书对你生活的影响也好。可惜，这孩子除了考试，生活里实在没有别的。半年考了3次SAT，你还指望他干什么呢？读都没有认真读过几本书，全在那里做卷子！

我碰到许多家长，嘴上同意我的主张，行动上就不照着办。最终告诉我：“薛老师您说的有理，但您不懂国情呀！”我反问：“你不是要送孩子留美吗？是你要懂美国的国情呀！”

应试的死脑筋，要吃多大亏才能改变呢？

本文系转载，By 薛涌，From 新闻晨报，20150122期－A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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