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人高仁厚---《资治通鉴》摘录

2015年02月28日 加拿大读书会


原文:

阡能党愈炽,侵淫入蜀州境。陈敬瑄以杨行迁等久无功,以押牙高仁厚为都招讨指挥使,将兵五百人往代之。未发前一日,有鬻面者,自旦至午,出入营中数四,逻者疑之,执而讯之,果阡能之谍也。仁厚命释缚,温言问之,对曰:“某村民,阡能囚其父母妻子于狱,云‘汝诇事归,得实则免汝家;不然,尽死!’某非愿尔也。”仁厚曰:“诚知汝如是,我何忍杀汝!今纵汝归,救汝父母妻子,但语阡能云:‘高尚书来日发,所将止五百人,无多兵也。’然我活汝一家,汝当为我潜语寨中人云:‘仆射愍汝曹皆良人,为贼所制,情非得已。尚书欲拯救湔洗汝曹,尚书来,汝曹各投兵迎降。尚书当使人书汝背为“归顺”字,遣汝复旧业。所欲诛者,阡能、罗浑擎、句胡僧、罗夫子、韩求五人耳,必不使横及百姓也。’”谍曰:“此皆百姓心上事,尚书尽知而赦之,其谁不舞跃听命!一口传百,百传千,川腾海沸,不可遏也。比尚书之至,百姓必尽奔赴如婴儿之见慈母,阡能孤居,立成擒矣!”遂遣之。 明日,仁厚引兵发,至双流,把截使白文现出迎。仁厚周视堑栅,怒曰:“阡能役夫,其众皆耕民耳,竭一府之兵,岁馀不能擒,今观堑栅重复牢密如此,宜其可认 安眠饱食,养寇邀功也!”命引出斩之。监军力救,久之,乃得免。命悉平堑栅,才留五百兵守之,馀兵悉以自随,又召诸寨兵,相继皆集。阡能闻仁厚将至,遣罗浑擎立五寨于双流之西,伏兵千人于野桥箐以邀官军。仁厚诇知,引兵围之,下令勿杀,遣人释戎服贼中告谕,如昨日所以语谍者。贼大喜,呼噪,争弃甲投兵请降,拜如摧山。仁厚悉抚谕,书其背,使归语寨中未降者,寨中馀众争出降。浑擎狼狈逾堑走,其众执以诣仁厚,仁厚曰:“此愚夫,不足与语。”械以送府。悉命 焚五寨及其甲兵,惟留旗帜,所降凡四千人。明旦,仁厚谓降者曰:“始欲即遣汝归,而前涂诸寨百姓未知吾心,或有忧疑,藉汝曹为我前行,过穿口、新津寨下,示以背字告谕之,比至延贡,可归矣。”乃取浑擎旗倒系之,每五十人为队,授以一旗,使前走,扬旗疾呼曰:“罗浑擎已生擒,送使府,大军行至。汝曹居寨中者,速如我出降,立得为良人,无事矣!”至穿口,句胡僧置十一寨,寨中人争出降。胡僧大惊,拔剑遏之,众投瓦石击之,共擒以献仁厚,其众五千馀皆降。又明 旦,焚寨,使降者执旗先驱,一如双流。至新津,韩求置十三寨皆迎降。求自投深堑,其众钩出之,已死,斩首以献。将士欲焚寨,仁厚止之曰:“降人皆未食。” 使先运出资粮,然后焚之。新降者竞炊爨,与先降来告者共食之,语笑歌吹,终夜不绝。明日,仁厚纵双流,穿口降者先归,使新津降者执旗前驱,且曰:“入邛州境,亦可散归矣。”罗夫子置九寨于延贡,其众前夕望新津火光,已不眠矣。及新津人至,罗夫子脱身弃寨奔阡能,其众皆降。明日,罗夫子至阡能寨,与之谋悉众 决战。计未定,日向暮,延贡降者至,阡能、罗夫子走马巡寨,欲出兵,众皆不应。仁厚引兵连夜逼之,明旦,诸寨知大军已近,呼噪争出,执阡能,阡能窘急赴井,为众所擒,不死;又执罗夫子,罗夫子自刭。众挈罗夫子首,缚阡能,驱之前迎官,见仁厚,拥马首大呼泣拜曰:“百姓负冤日久,无所控诉。自谍者还,百姓引领,度顷刻如期年。今遇尚书,如出九泉睹白日,已死而复生矣!”欢呼不可止。贼寨在他所者,分遣诸将往降之。仁厚出军凡六日,五贼皆平。每下县镇,辄补镇遏使,使安集户口。于是陈敬瑄枭韩求、罗夫子首于市,钉阡能、罗浑擎、句胡僧于城西,七日而剐之。阡能孔目官张荣,本安仁进士,屡举不中第,归于阡能,为之谋主,为草书檄;阡能败,以诗启求哀于仁厚,仁厚送府,钉于马市。自馀不戮一人。


译文:

阡能一伙势和越来越大,一路侵掠淫乱进入蜀州境内。因为杨行迁等人长期以来没有立功,陈敬便任命押牙将高仁厚为都招讨指挥使,带领军队五百人前往取代杨行迁。在出发的前一天,有个卖面的人,从早晨到中午,在军营中出出入入好多次,巡逻的士兵对这人产生了怀疑,把他抓起来讯问,果然是阡能的间谍。高仁厚命令为他解开捆绑的绳索,和言悦色地对他进行询问,那个人说:“我是某个村子的人,阡能把我的父母妻子都囚禁在狱中,并说‘你刺探官军情况回来,得到证实就宽免了你们全家;不然的话,你们全家都要处死。’我并不是甘心情愿地为能效力。”高仁厚说:“我相信你是这样的,怎能忍心杀害你!现在我放你回去,去救你的父母和妻子,只是对阡能说:‘高仁厚明日就发兵,所带的军队不过五百人,没有多少人马。’可是,我救了你们一家人,你要为我对营寨的人偷偷传话说:‘陈敬仆射可怜你们都是善良的人,被贼寇控制,其情形实在是不得已。高仁厚要来拯救你们,为你们洗刷冤枉。高仁厚来的时候,你们要分别扔掉兵器前往投降, 高仁厚会叫人在你们的背上书写‘归顺’二字,让你们回去仍操旧业。想要杀掉的,不过是阡能、罗浑擎、句胡僧、罗夫子和韩求这五个人,一定不会牵连到老百姓 的。’”阡能派来的那个间谍说:“这些全是老姓心里想的事,尚书您都一清二楚而宽百姓,还有谁不高高兴兴地去听命!这些话一个人传给一百人,一百人传给一千人,就会象河川欢跃大海沸腾,势不可挡。等到尚书您到来,老百姓一定都投奔而来,就象婴儿见到慈爱的母亲。那时,能立无援,马上就可以擒获!”于是,高仁厚派他回去。

第二天,高仁厚率领军队出发,到达双流,把截使白文现出来迎接。高仁厚环视堑壕栅栏,怒气冲冲地说:“阡能一伙人,都是耕种土地的百姓,你们用尽一府的军队,长达一年多而不能擒获,现在看到你这里堑壕栅栏重重叠叠如此牢固,大概也可以安稳睡觉饱食终日而留养贼寇以邀功请赏了!”便命令把白文现拉出斩首;监军极力营救,劝了好久,白文现才免于一死。高厚下令把堑壕栅栏全部平掉,仅留下五百士兵守卫,其余士兵全都跟随他走,又召命各个寨子的士兵,都相继集合起来。

阡能听说高仁厚将到,派遣罗浑擎在双流的西面设立五个营寨,在野桥箐一带伏兵一千余人,以拦击官军。高仁厚刺探到这一军情,带兵把罗浑擎的军营包围起来,下令不要剿杀,而是派人脱掉军人装束潜入贼寇营中传话,象昨天对那个间谍说的一样。贼寇听后很是欢喜,呼喊叫嚷着,争先后地抛弃盔甲扔掉兵器请求投降,下拜的人多得高山倾倒一样。高仁厚对这些来降的人均加抚恤劝导,在他们的背上书写“归顺”二字,然后让他们加到贼寇营寨之中,告诉那些还未投降的人,于是营寨内剩余的人都争着跑出去投降。罗浑擎只好越过堑壕狼狈逃跑,结果被他的部属抓住送到高仁厚那里,高仁厚说:“这个蠢货,不值得和他说什么。”便给罗浑擎带上刑具送往官府。高仁厚下令把贼寇的五个营寨和盔甲武全部烧掉,只留下收缴的旗帜,先后投降的人总共有四千名。

第三天早晨,高厚对投降的人说:“开始时本想立即放你们回家,可是前面道上各个寨子的百姓还不知道我的心思,有的人会有忧虑和疑问,现在借助你们在前面行 走,经过穿口、新津寨一带时,向那里的百姓展示你们北上的‘归顺’二字,把投降情告诉他们,等到了延贡,就放你们回去。”于是取来了罗浑擎的旗帜倒着挂起 来,第五十个人结为一队,扛着旗子大声呼喊:“罗浑擎已经被活捉,送到官府去了,大唐王朝的军队来到这里。你们住在寨子中的人,快快象我们一样出来投降, 马上就可以成为朝廷的良民,没有事了!”官军到达穿口,句胡僧设有十一个营寨,寨子中的人都争着跑出来投降,句胡僧大为惊慌,拔出剑来阻止,大家用瓦片石头打他,一起把他抓住献给高仁厚,句胡僧的部属五千余人都投降了。

第四天早晨,高仁厚焚烧贼寇营寨,让投降的人打着旗子在前面走,象在双流出发时一样。到达新津,韩求设置的十三个营寨中的人都出来投降。韩求自己跳入深深堑壕,他的部属把他钩了上来,已经死了,便砍下他的脑袋送给高仁厚。官军将士要烧毁寨,高仁厚阻止他们说:“投降的人还没有吃饭。”让人先把资财粮食运出来,然后再烧营寨。刚刚投降的人相烧火做饭,与先前投降来向他们传话的人一同进餐,欢歌笑语,整夜都没有停。

第五天,高仁厚把双流、穿口投降的人先行放回去,而让新津投降的人打着旗帜在前面走,并且对他们说:“进入邛州境内,也可以放你们回去。”罗夫子在延贡设置九个营寨,他的部属前一天晚上看到新津火光冲天,已是夜不能眠。等到新津投降的人赶到这里,罗夫子便仍下寨子逃奔阡能,他的部下一起投降。

第六天,罗夫子逃到阡能的营寨,与阡能谋划如何动用全部人马进行决战。计策还没商定,天快黑了,高仁厚带着延贡投降的人赶到,阡能、罗夫子骑上战马巡视营寨,想派兵出战,部属都不听号令。高仁厚带领官军连夜逼近,次日早晨,各个营寨知道大唐官军已经接近,争先恐后地呼喊着往外跑,有人去抓阡能,阡能走投无路只好跳井,被众人拿获,没有死;同时去抓罗夫子,罗夫子自杀了。大家提着罗夫子的脑袋,绑着阡能,驱赶着他前往迎接官军,见到高仁厚,众人拥簇着高仁厚的马大哭泣着说:“老百姓忍辱含冤时间太长了,找不到地方控告申诉。自从你放回间谍,老百姓就伸长脖子盼望官军到来,度日如年。现在见到尚书您,就象走出阴间重见天日,死而复生一样。”欢呼的声音此起彼伏。其他地方的贼寇营寨,也分别派遣将领前往招降。高仁厚出兵总共六天,五大贼寇都被平灭。他每攻打下一个县镇,就补授镇遏使,令其安抚召集民人户口。

于是,陈敬把韩求、罗夫子二人的首级挂在市井,又将阡能、罗浑擎、句胡僧钉在城西,七天后把他们三人处以凌迟极刑。为阡能掌管文书的吏员张荣,来是安仁的进士,多次参加科而未被录取入仕,最后投奔阡能,为阡能出谋划策,起草书信檄文。阡能失败后,张荣做向高仁厚苦苦哀求,高仁厚把他送到官府,钉在马市处死,其余的没有再杀戮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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