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美国后,我不禁开始思考起来在美国与人相处交流的每一天究竟带给了我怎样潜移默化的思维和观念上的转变,或者说,来了美国这么些时日,我究竟学到了哪些与我以往生活的环境里人们普遍拥有的价值观不一样的东西。 我很努力地开始回忆,突然发现往日点点滴滴的触动最后都回归到一个重要的概念,美式自由,而美式自由的精髓,恰恰在于我们在国内经常忽略的选择的自由 (freedom to choose)。 你可以辩驳,国内的物质生活如此多元化,洋快餐店里都有国外没有的各种新品种,购物中心里品牌多的数不过来,各家电商的促销活动精彩纷呈;但当我们讨论freedom to choose的时候,我们不仅仅是在讨论Milton Friedman的Free to Choose中关于自由市场的讨论,更多的时候,我们应该关注对生活态度、生活方式、思维方式和价值观的选择的自由。这种和思想有关系的自由选择,对我们所在的社会会产生更深远的影响。
在美国电影和美剧里,我们经常能听到主人公谈到和choice选择有关的言论: I have no choice. (我别无选择。)It’s my choice. (这是我的选择。) You didn’t give me a choice. (你让我别无选择。) 选择在美国社会中有很重要的意义,它代表了对个人意志的自由的尊重。一个人的选择让这个个体独特于他人。说到底,每个人的道路不都是我们自己曾经做出的一个个decision的堆积?如果一个人连给自己生活做出选择的权利都不被尊重,那么个人的价值也就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那么选择的自由体现在哪里呢? 今年Facebook给用户提供了56种新的非传统性别来体现用户对性别的多样的认同感。 美国的社交网络上掀起了stop fat-shaming (停止对体型过胖人群的羞辱),stop skinny-shaming (停止对体型过瘦人群的羞辱)和对商家广告里P图泛滥的抗议的活动,来呼吁人们对不同体型相貌的包容。 美国人里,除了吃肉的,还有很多素食主义者,甚至严格的素食主义者。吃不吃肉对于他们,只是一种选择。在我周围,离婚、单身、离婚重组的人十分常见,不生孩子的家庭也是十分普遍,教授里也有未结婚的男女朋友生了孩子一起生活了快20年。对他们而言,结婚、离婚、生孩子、不生孩子,只是一种对于生活方式的选择,没有什么与道德有关的严重包袱。选择自由最大的敌人,是我们自己对与自己选择不同的人的评头论足。我们都有一种夸大自身价值的倾向,觉得自己拥有的一切才是最好的,最正确的,并且这种倾向导致我们对不同于我们的他人十分苛刻和挑剔,也让我们对不同于我们的人产生排斥和惧怕。当“我们”成为了社会中的一大部分人,我们就会将我们的一切做为一种标准,甚至自命为道德标尺,来衡量不同于我们的人的价值,否认他们的选择。 在国内,我们对女生读博士非议颇多,那是因为我们惧怕这一小部分选择不同道路的女性,畏惧这小群在智力毅力等方面会超过男权社会的主体的人;我们对同性恋非议颇多,那是因为我们害怕这一小部分挑战传统生物和家庭观念的人,会对我们所在社会带来无法预测的影响;我们对某些在国外受欢迎有着独特长相的模特充满谩骂,那是因为她们挑战了我们作为主体的审美观念;我们对不生孩子的女性充满了刻薄的评价,那是因为她们挑战了这个社会强加给女性的生育价值。然而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都仅仅是别人的选择,别人作为一个人,所拥有的自由选择的权利。 尊重选择的自由,最终会让我们对人的多元性产生更多包容。美国社会虽然在尊重选择的道路上前进着,但是依然有要改善的很多地方。比如美国校园文化里深深存在的对某些学科的偏见,学数学和电脑的就是书呆子,学某些社科类的都是学不了科学的以及对个人生活的judge,不喜欢派对文化的就是反社交孤僻的,对派对文化过于狂热的就是个人生活不检点的等等。当这些在我们眼中变成仅仅是别人对于自己生活、思想以及价值观的不同选择的时候,我们会发现很多矛盾会化解,我们的心也开阔了很多。 鲁迅先生在狂人日记里批判封建礼教仁义道德的虚伪和对人个性的摧残,然而在当下社会,主流人群的价值观替代了封建礼教,继续对我们不同的观点、我们选择的权利、我们独立的精神疯狂地“摧残”着。我们希望国内社会能多一点点宽容,希望我们每一个人,能改变我们思考和评价事情的方式,能站在别人的角度,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别人的选择不是对于他们最好的选择呢?” 有趣的是,我们是社会中经常judge别人的主体,但同时我们也是受到别人judge被伤害的对象,所以,尊重选择的自由,和我们每一个人息息相关。 当我们谈论美式自由的时候,我们谈的,应该更多是freedom to choose,选择的自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