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童年生活最早最久远的印象，是大约三岁的事儿。那段时间，正是父母经历文革风波之后，生活安定下来之初。在文革中被开除公职、返乡务农的父亲，被贫下中农破格推选，进入村中学教书。从我出生后，他就一直在被关、被批、被斗，也是“忙”得不沾家。恢复正常生活的他，对安宁的家庭生活十分珍惜、对我十分宠爱。当然，这个“宠爱”的印象大多是从我母亲后来的回忆、众亲友们描述的片段中综合得来的。我父亲一向认为他还是个严父呢。
我对这一段生活最清晰的记忆就是他每天傍晚的陪伴。那时，我白天在姥姥家由姥姥照看，爸爸下班后去姥姥家接我，不论炎夏寒冬，他都会让我坐在他的肩头，一直把我扛回自己的家。
那段路不算近，20分钟左右吧。路上有几个明显的地标，我拼命想，隐约有白沙嘴、小沟、下院等等。爸爸一路或者给我讲故事，或者教我背诗词，或者就是说说路旁的景物。出发的时候，姥姥会嗔怪女婿：你这闺女总得被你惯坏了！到家的时候，妈妈则会批评我：又是扛回来的？你的腿呢？我就是嘎嘎嘎傻笑。现在我知道孩子那种傻笑，正是满满的幸福在往外溢出。
到家后，《爸爸游乐园》和《举高高、举高高》这两本书里的情节，会反反复复地、一模一样地在我家重演，主角当然就是我和我的爸爸。
《海里大冒险》《举高高，举高高》《爸爸游乐园》
我们那时的家很简陋，屋顶有根黑黑的梁。最开始举高高的时候，我只能碰到梁木下方，慢慢地、慢慢地，我能够到梁木的上边了；《举高高、举高高》这本书里飞进大衣柜那一幕，也是我跟爸爸最喜欢的情节。
我家的大衣柜也很破旧，门都关不严。夏天的时候里面放了几床被褥，每次爸爸都把我飞到被褥上，等我笑够了，就用手指放在嘴边嘘嘘嘘，然后把柜门关上，假装着急地去跟妈妈说：女儿呢？女儿不见啦！
我在黑暗的柜子里捂着嘴，等不及被妈妈发现。有次他没有用力关，他一转身柜门就开了，我低声喊他他又没有听到，我就急哭了。
那时没有游乐园这个概念。但是晚饭后，爸爸和我一定还要疯一会儿。我们玩的“跷跷板”，就是《爸爸游乐园》里的坐飞机。
想象力总是局限于眼界，那时坐飞机对我爸爸是不能想象的事情；和不自由的日子比，能和女儿玩玩跷跷板已经是非常幸福了。那时经常没有电，我爬在爸爸腿上，我们的影子就被油灯放大在侧面的墙上，影子忽高忽低，爸爸说他累了，我也不肯下来。
爸爸就用手比划出各种东西的影子，还带着解说，就像演皮影戏一样，顺便回答我的各种要求和提问。往往我趴在他腿上、歪着脑袋看着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次日醒来，还会很任性地指责他：你为什么让我睡着了？从后来父亲的描述中，我觉得自己也属于那种难对付的、有各种刁钻古怪问题的小孩；所以，每当我自己的孩子这样来为难我，我总是安慰自己：忍了吧，遗传啊。
那时我爸爸一定想不到，退休后的他倒是会时常坐飞机出行吧……把爸爸当成大马骑的日子、把爸爸当成大树爬的时光，就在翻着这书页之时汹涌澎湃地回来了，我怎么能不泪奔。“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的嚷嚷，这样骄纵而恳切的要求，哪个受爸爸宠爱的孩子不是挂在嘴边、哪个平常人家不是因此而热闹温暖？
不过我的童年也是有遗憾的，而且是个极大的遗憾。因为，我爸爸竟然从来没有跟我玩过《海里大冒险》。
是因为山里长大的他那时还没有见过海吗？是因为有轻度洁癖的妈妈不许他折腾家里的被子吗？或许还因为我们之间还有别的游戏，只是我不记得了？
我又想，如果把这三本小书放在我爸爸手里，求他读，他会有什么感想？我相信《举高高、举高高》《爸爸游乐园》一定会让他微笑，让他想起我们的旧事。那么，他会不会遗憾：怎么就没有陪孩子们玩过《海里大冒险》呢？
父亲，是孩子们心中的英雄。在“最孝顺的孩子都在网络”的戏谑声中，我还得和许多远离父亲的孩子一样，还是要遥遥相祝：爸爸，英雄不分年龄，老了也是我们的老英雄！谢谢老英雄为我们所做的一切！父亲节快乐、天天安康！
致所有老爸：父亲节快乐
Happy Father's Day
（点击“阅读原文”，可直接字啊英国购买这三本图画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