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自精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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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降临,可以说是人类心目中,最最单纯和美好的喜悦。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却有这么一群孩子,他们的出生从第一秒开始,就踏入了任人摆布、无力挣脱的厄运。
出生时,他们被视作“天选之子”,但在更长久的岁月里,他们终生被视作是国家的耻辱、失败的象征,终其一生在侮辱、谩骂与诋毁中度过。
乌苏拉
2011年,在编号为L6401的“纳粹婴儿”乌苏拉的讲述中,世人得以透过她畸形的悲惨人生,窥探到一个令人无比心痛的世界。
这一年,乌苏拉已经69岁。
从小,被领养的乌苏拉承受着来自各个角落的欺凌和侮辱。在学校,她被同学们排挤、欺负,没有人愿意和她玩,新书包被撕个粉碎、衣服被剪破,最后只能躲在衣柜里瑟瑟发抖。
童年乌苏拉照片
即使回到家中,养母也认为收养乌苏拉是吃了大亏,房东甚至经常可以听到她的养母和其新男友痛打这个小姑娘,并且大骂她是“畜生”、“杂种”。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乌苏拉,对自己的身世充满了困惑,她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到底是谁,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不起她、辱骂她。
一些和乌苏拉一样的“纳粹婴儿”举着幼年时的照片
在镜头前表达着无言的控诉
这一切直到1999年12月,当德国一家电视台的记者在德国政府档案的纸堆中,发现了1000多份二战时期遗留下来的有关“生命之泉育婴院”的资料, 真相才渐渐在迷雾中揭晓……
但直到今天,还有如同乌苏拉一样的许多人,正在遭受这个秘密以及纳粹种族意识形态的痛苦折磨。
德意志少女联盟的阴谋
时间倒退回半个世纪前的1936年,18岁的德国少女Trutz刚刚走出校门。
这个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的女孩是德意志少女联盟(Bund Deutscher Mädel,简称BDM)的一员。这个组织建立于1920年代,但从1936年起,所有符合要求的女孩(雅利安女孩)都必须参加该组织。
联盟的宗旨是培养拥护纳粹德国、拥护希特勒的妻子、母亲和家庭主妇,在这里,女孩将接受包括体育锻炼、洗衣做饭、清洁和育儿在内的几类有限的教育。
做广播体操的联盟少女
在这里,身穿制服的德国少女们被教导得漂亮而顺从,容光焕发且强壮有力,她们每天接受纳粹思想的“洗礼”,为将来的家庭生活做好准备。
时不时的,包括希特勒在内的纳粹高层,会出现在集会上为她们演讲,这些被夸赞为“真正的希特勒女孩”的少女们,在日复一日的洗脑中,对纳粹的思想更加心怀感激并加以认同。
1941年,德国少女联盟成员正表演团体艺术体操
图片来源:Wikipedia
一名曾在集会上同希特勒握过手的女孩回忆道:
“当我看到希特勒缓缓朝我走来时,我的膝盖开始瑟瑟发抖,心头仿佛有头小鹿在乱撞。女孩们尖叫起来,把手朝他伸去,有人还特地为他献上了花。”
“自那天起,我就把希特勒视作我的救世主——就跟今天女孩迷恋她们最爱的偶像一模一样。我们中的许多人都在会见之后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爱上了他。”
1936年,希特勒在纳粹党代会上会见一名年轻的德国少女。
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随着二战的爆发,德国人数锐减,为了扩充“优质纯种”的雅利安人,希特勒政府正式批准了“生命之泉”计划。
联盟领导一边鼓吹“生命之泉”计划,一边向这些正处于青春期的迷茫少女们提议:“如果你不知道未来做什么,何不为元首生一个孩子?”
电影《帝国的毁灭》剧照
“纳粹婴儿”流水线
“纳粹婴儿”流水线
出于对希特勒的热爱,女孩子们毫不犹豫地报名了这个名为“生命之泉”(Lebensborn)的秘密项目。
在当时的德国,女性未婚先孕并不被主流社会所接受,但为了方便执行这个计划,许多女孩骗过了父母,说自己参加的是国家举办的住宿课程。
女孩子们居住的地方
18岁的Trutz则和其他40名金发碧眼的姑娘们一起,被送往巴伐利亚附近一处守卫森严的古堡。
这里配备了最专业的医护人员,单身孕妇在这里会享受到优质的产前服务,家具都是从被送往集中营的犹太富豪家中挑选出的战利品,甚至有人形容,“我们被照顾得就像公主一样”。
接受教官检阅的德国少女联盟成员
图片来源:德国联邦档案馆
通过筛选的女孩们,必须家族三代没有犹太基因,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则是首选。随后,她们可以领取到自己的假名,并签下一份协议,保证所生的孩子归国家所有。
很快,军人们就来了。
女孩子们和军人们一起看电影、做游戏、交谈,然后由女孩选出喜欢的人。
德国军官
当然,这所有一切的终极目的,就是为了生育。
当医生发现女孩开始排卵以后,就会让她们回房间等待。入夜以后,被她们选中的男子就会到来。而当姑娘们全部受孕成功,那些不知姓名的军人就会离开营地,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由专人照料的婴儿们
为了保证婴儿的数量,除了Trutz所在的古堡,纳粹还在欧洲多个国家建立了多个“生命之泉”基地。其中德国10个,奥地利3个,波兰8个,挪威9个,丹麦2个,法国1个,比利时1个,荷兰和卢森堡各1个。
仅仅在德国的10个基地,就出生了大约5000到8000名孩子。就这样,婴儿像流水线产品一样,被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
从扩大生产到掠夺儿童
在这些出生的孩子里,凡是被发现有先天缺陷的婴儿,会被立刻毒死或者饿死,仿佛除掉杂草一样简单。剩余的一小部分孩子由亲生父母养育,多数人则被送给了党卫军军官的家庭,让他们按照纳粹的标准来抚养。
然而,当纳粹势力蔓延到欧洲其他国家,生命之泉计划似乎受到了一些阻力,毕竟没有人愿意和毁灭自己家园的人生孩子。
纳粹在当地抢夺孩童
当婴儿扩张的速度无法匹配纳粹的野心,1939年开始,德国决定从其他国家掠夺孩童。
从波兰、乌克兰、捷克,到罗马尼亚、拉脱维亚、爱沙尼亚甚至远到挪威、荷兰,每到一个地方,纳粹士兵都会筛选出符合要求的“德国之子”。
纳粹在当地抢夺孩童
1942年,为了报复捷克人在布拉格刺杀一名德国占领军总督,纳粹党近卫军把一个小村落里所有的成年男子一律处死,只留下当地的孩童等待挑选。
这些被抢来的孩子被送到生育基地进行测试和筛选。在那里,医生为每个孩子做了详细的测量,胎记、发色和眼睛的颜色也经过了“人类学辨别”。
医生正在对比婴儿的瞳孔颜色
几项简单的身体数据最终构成了命运的判决 —— “最佳”、“可接受”或“劣质”。
最后,德国人挑选出91名“最佳”和“可接受”的孩童运回德国,至于那些没有被挑选中的“劣质”小孩,则被送往捷克的特别集中营,等待被处死的命运。
就这样,很多被选中的孩子终其一生都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生父母,甚至压根对于那段黑暗的过往一无所知。
在德国,没人会对这些背井离乡的孩子稍作抚慰,相反,他们被禁止说本国语言,只能学习德语。有护士说服孩子,他们是被父母故意遗弃的。
被送往集中营的孩童
一旦“德国化”成功,孩子会被忠实于纳粹的富裕家庭收养,而剩下的不成功的孩子,只有去集中营等死这一种选择。
据统计,当年纳粹在各国抢夺的孩子数量远远超过25万,而活下来的,只有其中的一小部分。
电影《辛德勒名单》剧照
“天选之子”的悲剧
随着德国战败,生命之泉计划也浮出了水面,但这些孩子的悲惨命运并没有结束。
当生育基地的医护人员四散奔逃,更多孩子在欧洲各地的营地被陆续发现,一夜之间,他们从承载人类未来的“德意志之光”,沦为很少有人愿意收养的“人类之耻”。
当年的“纳粹婴儿”
仅仅在挪威,就有1万到1万2千名“纳粹婴儿”,邻近的丹麦则有八千多名此类孩子,瑞典也没能够幸免,同样中招的还有荷兰。根据统计,荷兰全国共有1万多名被德国人遗弃的孩子,有学者则估计最终的确切数字可能高达5万多人。
由于二战后对纳粹的清算,这些无辜孩子受到了严重的歧视,有挪威官员公开宣称:“要相信这些孩子会成为良好市民,就如同相信老鼠能成为家养的宠物。”
“生命之泉”计划下出生的婴儿
而他们的母亲也没有幸免于难,在法国,当地掀起了一场惩戒“德奸”女子的风暴,人们把这些女性抓到街上,剃光头发,更有甚者还会脱光女性的衣服,让她们在众人的簇拥下游街示众。
在挪威,约有5万挪威女人被指认与德国人有染,有人仅仅因为跟德国人说过话就丢了工作。德国人的情人更无法立足,人们肆意地羞辱她们,让她们剃光头发游街,还有人被送去秘密监狱做苦役……
被剃光头发游街的女性
为了解决这些麻烦,挪威政府把一部分孩子遣送回了德国,甚至不远万里将一部分孩子送到澳大利亚和巴西。
而那些留在挪威的孩子,只能忍受更加无常的命运,他们直接成为战后清算的出气筒,被人们鄙视和唾弃,甚至直接被关进精神病院,一关就是一辈子。
1934年,纳粹德国设立儿童精神病医院,一些儿童在这里被安乐死。
在精神病院墙外,仇视、虐待甚至性侵,依然是“生命之泉”孩子经历中最普遍的情节。其中一些人历尽千辛万苦回到自己的祖国,却因为尴尬的双重身份和在德国长期生活的经历,被对纳粹德国深恶痛绝的当地人视为毒虫。
进入21世纪之初,直到一群诞生于“生命之泉”的孩子对挪威政府进行诉讼,极少数人才终于鼓起勇气公开自己的身世。
即便如此,直到2018年,挪威首相才在《世界人权宣言》70周年的活动上,首次代表国家,向与纳粹有染的挪威女性公开道歉。
而随着时间流逝,一代“雅利安婴儿”已经垂垂老去。
他们大多进入了自己的花甲或者耄耋之年,在颠沛流离的一生中,许多人都遭受着不同程度心理疾病的折磨,自杀率远高于普通人。
对于他们一生所遭遇的不幸,这些老人们已无力抗争或改变,正如他们中的一位所说——“我们永远摆脱不了耻辱,直到我们死去。惟愿我的骨灰可以散落在风中,这样我就永远不再被选中了。”
本文综合自网易新闻、电影《替身风暴》、纪录片《The Last Nazis:Children of the Master Race》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