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无所好,唯愿将这不老江山,一一看遍

2015年01月16日 澳洲生活




古人的山水游记中,不是名山,却可驻足,不是名水,仍可凭栏。山不在高,水不在深,重要的是有怎样的玩心。古人是怎么游山玩水的?一处山水,一串足迹,即是一次心灵的旅行。于是赏山品水也有了流芳千古的价值。

群山如嶂,嵯峨嶻嶭,白衣行者置身其中。尺八苍凉辽阔的音韵,回荡山谷,与山水清音共和。由此,山水不再是“色”,而化身为“空”。入耳、入心,天、地、人合而为一。而人对于山水的感知,也化为一场六根皆动的心灵盛宴。


如果要一百个人各自列出一份旅游出行的行李清单,恐怕九十份以上的清单,都会出现这样一件物品——相机。来去匆匆,目不暇接,仿佛只有拍下来,才能看得真切,留下日后回想。然而对山水如此“瞩目”,我们却似乎并未从中获得更多的山水之乐,倒是困扰于“山水之惑”——“上车睡觉,下车拍照,回家一问,什么都不知道”。


古人出游旅行当然没有相机,不过他们写游记,写诗文记录,留给后世无数的游山玩水之妙。当你细读那些游记,便会发现古人的玩法着实有情趣,有意味,他们是用心去看山品水,得到的也就是山水真谛。让我们跟随古人的游记,去看看古人在山水之间到底感受到了什么吧。


南朝的陶弘景喜爱登山涉水,他认为“高峰入云,清流见底,两岸石壁,五色交辉”是山水中三个较为重要的元素,以此为标准。图中的河南云台山红石峡,不失为体味山水之乐的好去处。


听得见的风景


第一站,不妨就跟随唐代文学家柳宗元,去体会一下永州(今永州市零陵区)山水的乐趣。柳宗元一生宦海沉浮,永贞元年(805年)十一月,由于主张的政治革新失败,被贬为永州司马。在任10年间郁郁不得志,他转而寄情山水,足迹踏遍永州的名山大川。


永州位于湖南省南部潇、湘二水汇合处,在唐时还是一个未经多少开发的地区,僻远荒凉,地貌类型复杂,以丘岗山地为主,河流纵横,谷深流急。翻开柳宗元贬谪此间写就的山水名篇《永州八记》,就会发现其中有许多关于河流、清泉的细致描摹。柳宗元感受到的山水之乐是何面目呢?——听声。



泉水喧腾飞溅,激荡而下。让人不禁想起柳宗元在《钴鉧潭记》中,“行其泉,于高者而坠之潭,有声潀然”一句。柳氏认为水流从高处坠入潭中的声音美妙动听,尤其适合在中秋观月之时入耳,可解独在异乡之苦。这种以听觉感受山水的方式细腻而诗意,谓之“耳游”。


“行其泉,于高者而坠之潭,有声潀然”、“水平布其上,流若织文,响若操琴”、“隔篁竹,闻水声,如鸣佩环”、“有泉幽幽然,其鸣乍大乍细”……


水声响若操琴,如佩环叮咚,时大时小,柳宗元听得多么仔细也诗意,俨然是水与泉的知音。“潀然”一句,出自《钴鉧潭记》,钴姆潭,在永州市芝山区河西柳子街 愚溪西北面。其河床底部都是天然石头,凹陷甚深,潭面像古代熨斗,故名之。“潀”字,音“从”,本义是小水流入大水。亦指众水相会处。柳宗元人为地将高处 的泉水疏导至此,使其坠落潭中,然后便可听它们发出的悦耳声音。柳宗元说,这样的听泉,尤其适合在中秋观月之时,可解独在异乡之苦。


元和七年(公元812年)的一天,柳宗元游兴大发,先是游历了今天诸葛庙乡潇水河床的一段名为“袁家渴”的湾流,继而又溯潇水而上,折而西行,撞见了一处无 名小潭,于是便有了《石渠记》中的一段描写:“其侧皆诡(奇异)石﹑怪木﹑奇卉﹑美箭(竹子),可列坐而庥(xiū遮盖、荫庇)焉。风摇其巅,韵动崖谷。 视之既静,其听始远。”


这是静坐听风了。微风轻抚,山川间的万物都发出了音律,回荡在山谷之中,即使在形态上归于平静,可它们发出的声音还在远处回响。闭目聆听,大千世界、山山水水,皆有情有意,能哭能乐,可画可吟。这种听泉、听风,实已至物我两忘的境地。


古人对山水之声,痴迷到了何种程度呢?不仅要闻其声,还要辨其源。


江西石钟山的“神曲”之谜,就曾让一批古代驴友趋之若鹜。石钟山位于今天江西省九江市湖口县,其形宛如一对硕大的风铃,扣置在鄱阳湖的出口处,突兀峥嵘,气 势不凡。据说石钟山长年累月,水石皆鸣,其声时而清新,时而悠远,时而激越,时而苍闵,嘤嘤成韵,不绝于耳。北魏郦道元曾经亲临石钟山,并在《水经注》中 分析了这种声音的成因——“下临深潭,微风鼓浪,水石相捕,响若洪钟”。


不过,唐代江州刺史李渤对于郦道元的这番解释却并不买账,在《辨石 钟山记》中,与他来了一次隔空喊话,李渤提出石钟山的声音是“扣而聆之,南声涵胡,北声清越,抑止响腾”,因石质而发声,并且不忘诘问一句——要是按照郦 道元的说法,岂不是所有临江而立的山峰,都可以叫做石钟山了?自己写下这篇文章,正是要“聊刊前谬,留遗将来”。


谁料李渤自鸣得意的“勘误”,却在二百多年后,被另一位“好事”的驴友,再次证为“前谬”。“敲击后能发出声响的石头到处都是啊,可唯独这座山用钟来命名,说不通啊?”提出质疑的这位,是另一位旅行界的大佬——苏轼。


宋元丰七年(1084年),苏轼送长子苏迈到江西德兴县赴任,为了解开对于石钟山自鸣原因的困惑,求证前人的观点,他特地和儿子乘坐小船,夜访石钟山。结果 在石钟山的绝壁之下,苏轼发现了大大小小的孔洞和裂缝,细微的水波涌进、流出,激荡之下发出洪钟般的鸣响。待到船绕到两山之间,苏轼又有了新的发现,原来 有块大石头挡在水流的中心,上面可坐百来个人,其上布满窟窿,吞吐风浪,发出“窾坎镗鞳”的声音,同先前的洪钟声相互应和,竟宛如天籁。苏轼认为自己已经 破译了“神曲”的成因,笑着对儿子苏迈说:“那洪钟般的响声,好似周景王无射钟的声音,窾坎镗鞳的响声,仿佛魏庄子歌钟的声音。”临了也不忘讥讽一句: “盖叹郦元之简,而笑李渤之陋也”。


苏轼将自己这番惊心动魄的考察,记录在了名篇《石钟山记》中。谁知白纸黑字,却又成为了明代“耳游”发烧友罗洪先的笑谈。


罗洪先一生致力于地理学等科学的研究,他造访石钟山时,正逢冬季,河水落潮,山脚全部显露出水面。攀着石柱慢慢下行,罗洪先在山麓发现了一处山洞,进去一 看,洞内珊瑚珍珠密布,闪烁着金光绿彩,应该是被涨潮的河水冲入此地的。细细地观看,其中透漏玲珑,钟乳石如天花散漫,垂垂欲落,这才知道,原来整个石钟 山就是一个空心的大溶洞。


罗洪先在《游石钟山记》中进而分析道:苏轼听到的从小石孔中传出的声音,本源正是来自山体内的巨大空洞。假如山体 是实心的,那么小石孔和水浪搏击的声音就会是喑哑沉闷的,断不会声如洪钟。所以,石钟山的“神曲”是山体空空如也的“腹腔”和绝壁上的石孔,共同作用下形 成的——石孔小,所以声音就能集中传出,听上去宏远辽阔。当年苏轼游历石钟山时,正逢六月涨水,山洞入口淹没于水面之下,故“未见其全”,才造成了过其门 而未入其室的遗憾。至此,石钟山自鸣的谜案才得以破解,而由此引发的深度耳游也成了一段千古佳话。


“耳游”还能听什么?清代文学家张潮在小品文集《幽梦影》中写道:“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白昼听棋声,月下听箫声,山中听松声,水际听欸乃声”——如此听法真让今人汗颜,或许可以作为我们“耳游”的指南。


但,且慢,对于率真任诞的魏晋名士而言,这些内容都未免流于保守。魏晋南北朝时,在老庄哲学、任诞之风、自然山水的碰撞之下,一种“耳游”的进阶形式——“啸 游”诞生了。啸游不再满足于被动地聆听自然山水之声,而是将人声寓于山水之间,简单的说,就是旅行途中兴之所至,啸鸣不已,或是于山水中寻找长啸知音。


《世说新语》有个例子。讲的是魏晋时,位列“竹林七贤”的阮籍善于长啸。他听说河南苏门山有个得道的真人,便特意前去拜访。只见那人拥膝岩侧,阮籍跟他评古论 今,上陈黄帝神农的玄寂之道,下考夏商周三代的深厚美德,阐述儒家的德政主张……孰料,真人仰着头,一概不应。很丢面子的阮籍于是对着他长啸一声,啸声回 荡山谷,韵响嘹亮。真人这回有反应了,说:“你可以再长啸一次。” 阮籍复又长啸,待意兴已尽,便退下来。约莫回到半山腰处,阮籍忽然听到山顶上“如数部鼓吹,林谷传响”,回头一看,原来是真人正在对他“喟然高啸,有如凤音”。


这种在今天看来颇为怪诞的行为,让人不禁想到孔子所主张的“彼游方之外者也,而丘游方之内者也”。让自己的声音散发山阿,鸣啸声遭遇自然之声的共振,传入耳畔,在放纵超然物外的同时,与自然融为一体,从而获得内心的自在。这或许也不失为今人可以借鉴的一种减压妙方。



在西湖边喝茶是一种味觉体验,烹茶之水和新茶都是山水的馈赠。它们所带来的享受不亚于山水本身。


舌尖上的山水


山水不仅能用耳朵来听,还能徜徉在味蕾之上。清代的散文家张岱就是位“舌游”的高手。


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十八岁的张岱游历到绍兴城南的山水间,途经斑竹庵,口渴难耐,便在就近的水井取水啜之。一口泉水下咽,一股清冽之感顿时充盈口腔,使张岱为之一震,低头一看,只见杯中泉水“如秋月霜空,叹天为白;又如轻岚出岫,缭松迷石,淡淡欲散。”更让张岱深感意外的是,井口竟还刻有泉名——“禊泉”二字,行笔运气貌似出自书圣王羲之的手笔。张岱在散文集《陶庵梦忆》中,对井水做了一番评述,新汲的泉水略有石腥,三日后饮用口感最佳。然后又给出了鉴别禊泉的方法:翘起舌头抵住上腭,“过颊即空,若无水可咽”者,便是禊泉之水。


自从得此山中瑰宝,张岱便让家中长工专门挑此井水烹茶。谁知这长工鲁莽,为了偷工省力,悄悄换了就近地方的水,结果张岱一尝便知作伪。不仅如此,他居然还辨识出“赝水”的出处,让长工瞠目而服。经张岱的一番推介,每日来此汲水的人络绎不绝,有人用来烹茶,有的酿酒,甚至有人拿到集市上贩卖或者馈赠亲友。


这种在享受山水之乐时,品鉴泉水,关注水源的嗜癖,大抵与当时的饮茶之风有关。明人张大复的随笔《梅花草堂笔谈》谈到:“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水十分,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茶十分,茶只八分耳!”也就是说,用好水泡较次的茶,茶性会借水而充分显现出来,变成好茶;反之,用较次的水泡好茶,茶便变得平庸了。那么什么水好呢?陆羽在茶经中早就写过,“山中水上”。


关于“舌游”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提到徐霞客,世人大都会想起他在自然地理学上卓越的贡献,却不知他也是个旅行中的地道吃货。在《游太和山日记》中,徐霞客曾三次“深情”地提到一种树——榔梅。这是一种高大的植物,花色深浅如桃杏,花蒂垂丝仿佛海棠。徐霞客对榔梅特别喜爱,甚至不惜唇舌,反复向行经之处——琼台上观、琼台中观、南岩宫里的道士索求榔梅果。最后连好带赖,勉强得到了几枚。如此得之不易的榔梅果究竟什么味道?“形侔金橘,漉以蜂液,金相玉质,非凡品也。”看来山水之间奇珍异果带来的味觉享受,毫不亚于山水本身啊!



从广西凤山的三门海的水洞向外望去,群山环绕之间,碧水盈盈,山中有洞,洞中有水,鬼斧神工,堪称人间奇景。对于山洞,古人有着特殊的情结。视其为“山峦合抱中虚,能兼采阴阳二气”之地,这注定了道隐者们将用心体悟山势地貌,感应天地阴阳之变。

山水中的“印象派”


那古人游玩山水就不用“看”了么?当然不是,只不过他们所关注的和今人不尽相同,今人凡事、凡景追求个清清楚楚、真真切切,而古人眼光所到之处,无形之物甚至更有可观。


作为游记文学之巨擘,柳宗元在《袁家渴记》中记录了他着眼于风之狂乱,天地一片混沌时,所收获的美景:“每风自四山而下,振动大木,掩苒众草,纷红骇绿,翁葧香气;冲涛旋濑,退贮溪谷;摇飚葳蕤,与时推移。”刚猛的大风沿着山侧滚下,大木、花,溪流无不俯仰回旋,惊骇不定。即使无形的香气和色彩也被冲击得弥漫山野。柳宗元眼中狂跳不止的画面,高低参差、红绿点缀、随风摇曳起伏。无形的风将本来界划分明的声、色、形、味搅作一团,给人纷乱神奇的感觉。而柳宗元正是在这幅迷离乱象中,获得了全新的山水享受。


在徐霞客看来,雾中的景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在《游黄山日记》记述了登上天都峰时看到的雾:浓雾正半作半止,“第一阵至,则对面不见。眺莲花诸峰,多在雾中。独上天都,予至其前,则雾徙于后;予越其右,则雾出于左。其松犹有曲挺纵横者;柏虽大于如臂,无不平贴石上、如苔藓然。山高风巨,雾气去来无定。下盼诸峰,时出为碧峤,时没为银海”,此时再眺望山下,日光晶晶,静与动、恒与变、显与隐,这般缈缈茫茫不可捉摸,竟也有了灵性,整个天地因此变幻大观。


而对于无形山水感受的极致,恐怕就是夜景了。一片漆黑之中,视线模糊不清,心灵的孔道却越发通达明晰。


明代山水画家李流芳夜游虎丘的经历就是一例。虎丘位于苏州城西北郊,山高仅三十多米,但却有“江左丘壑之表”的风范,享有“吴中第一名胜”的美誉。每逢中秋佳节,灯火通明,士女倾城而往,笙歌笑语,填山沸林,宛如白昼。不过,李流芳却在《游虎丘小记》中表达了对此繁华景致的不屑一顾,认为这简直就是使丘壑化为酒场,秽杂可恨。


李流芳回忆自己平生游历虎丘,只有两次见到了虎丘的本色,一次是秋夜坐在虎丘山顶的钓月矶上,天色昏暗,无人往来,只有佛塔的风铃之声与佛灯在静夜之中若隐若现。再有一次就是和无际舍侄一起造访虎丘。半夜之时,月亮出来了,不见人影,叔侄二人盘膝坐于石台之上,既不饮酒,也不交谈,只静静地对坐着,便觉得悠然之心与周围之清景同在了。当年虎丘夜景历历在目,李流芳不禁感叹:“老友徐声远作诗云:‘独有岁寒好,偏宜夜半游’,说的真对啊!”


夜色茫茫,万物仿若都化入了此境,融为一体。山间的夜色没有了万物的流动,时间也仿佛停止了。在这静谧无事里,人也随万物化入了山水的永恒之中。这或许正是李流芳体会到的夜游虎丘之乐吧。


古人对山水的感知,不拘于形,因而更加畅快淋漓,无所不能,无所不及。清人郑日奎在《游钓台记》中提到这种游法:“足不及游而目游之”、“鼻游之”、“舌游之”、“神游之”、“梦游之”、“耳游之”,何其快哉!而柳宗元在《钴鉧潭西小丘记》中的一段话,或许可以为之做注:“则清泠之状与目谋,瀯瀯之声与耳谋,悠然而虚者与神谋,渊然而静者与心谋。”这一番“六根”齐动、行游天下的境界,诚令人叹服。



白雪皑皑,星河灿灿。山间夜景静谧空灵,生灵万象都隐入这茫茫夜色之中。在古人而言,这看似无形之景最有可观,一无可听,一无可看。时间仿若停止,万物的本来面目得以呈现,而人也随之化入山水的永恒之中。


旅行中的“怪癖”


一生放荡不羁的张岱有一句名言:“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痴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山水之乐。细读古人的山水游记,不难发现,一些颇为怪异的癖好,反而为旅行增加了不少乐趣。


张岱自己在《西湖梦寻·五云山》中,就记录了一例。说的是杭州五云山地势高寒,见雪独早。宋代的时候,每岁腊前,僧人必将雪收集起来,呈给官家。当时这种收集洁净的山中白雪之举,被不少游人效仿,除了因其雅致珍贵之故,雪水也是烹茶的绝妙水源。


收纳山中白雪赠人,听起来至少可以为之,即使化作雪水,大不了一饮而尽,也不算枉费心思。但是你听过赠送云朵的吗?


清代戴延年所著《秋灯丛话》里,还就真有这么一个故事:黄山云海翻腾,尤以天都峰上蔚为壮观,相传为天下第一奇观。游客慕名而来,常常随身携带一只装饰精美的木盒,跑到峰上,打开盒子,收纳云气,之后需用纸紧紧固定盒口。等到下山返乡,这个负离子满满的木盒便成为赠送给亲朋好友的地道“旅游纪念品”。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幕:亲友们好奇而郑重地掀开盒盖,瞬间“结成峰朵,直冲霄汉”,引来啧啧赞叹。云气无影无形,这戴延年笔下的奇观,恐怕十之八九是作者的主观想象。不过时人千里送云,想必本来也就在于一份情怀吧。


相比之下,明代大家袁宏道的“癖好”就接地气儿得多。可能是由于自幼长于平原,方圆百里无片石,他因而“野性癖石”。据说袁宏道每登一座山,必先问山岩几处,肤色如何?他在游记中就曾品评说,如五泄山之石颜色青绿,陡如刀削;飞来峰石苍翠如玉;砚石山石色深紫,可做砚台……他的同道甚多,清代教育家谢章铤,好游山水,尝至岭南,不仅同样每登山必寻石,还解释过其看点:石头之奇,“以理,以形,以态,以窍”,什么可称为理?“五色成文”;什么可称为形?“比物能似”;什么可称为态?“起伏千里,垒珂百仞,若拱若揖,偃蹇一拳”;什么叫做窍?“离缀数穴,窈若灵洞,陷者池,断者峰,穹窿者为岫为坑”。山石有了这四奇,便有了风神仪态。纵览古人游记,我们就会发现,古人看山览石,莫不是从这几点出发。


那么,六根皆动,游有所癖,就能尽享山水之乐了吗?清康熙年间,性好山水、历游燕赵及浙闽天台、雁荡、武夷诸胜的文人潘耒,在为明代旅行家徐弘祖的《徐霞客游记》作序时,曾有这样一段论述,揭示了怎样才能尽享山水之乐的秘籍:“无出尘之胸襟,不能赏会山水;无济胜之肢体,不能搜剔幽秘;无闲旷之岁月,不能称性逍遥;近游不广;浅游不奇;便游不畅;群游不久;自非置身物外,弃绝百事,而孤行其意,虽游犹弗游也。”或许这才是今人“山水之惑”的正解。赏山水,而不滞于山水,用本我之心体味山水的真切,方能游得深广、见得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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